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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1 / 2)

男子

雨里静了良久,男子答说:“我不是。我双手沾满了血腥,不仅辜负了她的信任,还害得她死于非命。”

“她看不透,是因她善。”柳争道:“我见过和你一般的人,肆意夺杀他人性命,出刀从不迟疑,杀人从不眨眼,你们和一般人不一样,你们是人,更像是一柄杀人的刀。”

柳争始终记得弥天地火中,有一人执伞相迎,那人与他说,一切皆是因果。

何为因果?

柳争不得而知,他受地火反噬,火中的那一声声凄喊彻夜折磨着他,使得他一直无法静下心神。他像被架在了火尖炙烤,习惯了无时无刻的疼痛后就变成了麻木。

“你怎会知?”男子手摸到后腰,已起了杀心。

柳争察觉到了,他神色自若地说:“我与你并非一类人,我去过很多地方,遇到她也是偶然。你当我们第一次碰面是在街上偶然擦肩,实则一年前我便见过你。在一个蛙鸣蝉叫的深夜,在一处庄子里,你头戴斗笠,出来时身上黑衣被鲜血浸得湿透。”

柳争顿了一下,说:“你数了吗?杀了几人。”

“八十六人,”雨水沿着男子鬓角淌下,他似乎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你说得没错,我们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只要出得起价,皇帝老儿的人头我们也会抛出性命去取。在我们眼里,他人性命不抵金银重,亦不如钱票厚,自己的命亦然。”

“金银钱票?”柳争嘲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你握起刀的那一刻,便不只是为了钱,更是为了活下去。”男子道:“有金主花钱买了庄子里所有人的性命,这任务落到了我头上,也是我接的最后的一个任务。庄子的主家有些积蓄,他身边养了几个颇有实力的江湖剑客,若不是适应了暗夜,只怕我也要留在那处,即便如此,仍是要了我半条命。也是那晚,我遇见了她。”

柳争警觉,“是她救了你?”

“她不该救我的,我迟早会死,却不想牵连了她。”男子仰起头,任大雨扑打在面上。他抹了把脸,双眼经雨水冲刷更显锐利。他说:“门规有训,几金杀几头,不多杀不少杀。那夜我伤势极重,只当自己快要死了,一时昏头便放走了个孩子,岂料下山时碰上了半夜上山采药的她。”

“我侥幸捡回了命。”

男子压下斗笠,说:“违背门规者党同叛逆,门内对我下了追杀令。这一年为了躲避追杀我改头换面,哪怕变成别人眼中的疯子,也一直不肯远离此处。那些人什么手段,我最清楚,追杀令下,不见尸体必不罢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这样的人,”柳争话如寒刃,“留在她身边便是害了她。”

“该死的是我。”

男子露出些痛苦神色,转瞬即逝,表面的情绪眨眼间便被藏得涓滴不漏。他们是最锋利的刀,刀只要快不会痛。

“当我想起要远离她时,牵扯已深,为时已晚。”

男子走了几步,他蹲下身,手掌轻轻地擦开焦黑,露出被泥水掩埋的匾额。他一寸寸擦过去,匾额上‘悬壶济世’四个大字被雨水冲刷宛如新描。

男子将匾额竖起来,靠着坍塌一半墙。雨模糊了视线,他仿佛看见了女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拉着他到堂前,指着高悬顶上的匾额说。

“你快看,前两日有人赠了这匾额给我。”女子轻合手掌,兴奋地说:“悬壶济世,我虽受之有愧,但也实在开心。”

男子缓缓地解开脖子上系绳,摘了斗笠盖在匾额上,转身离开了。

雨一直在下,将天压得阴暗。男子走过冷清的街道,穿过井然有序的屋巷,从蜿蜒的山路走至深处,终于见得一座荒废已久的庄子。这里原来住着一方财主,一夜之间被人屠了满门。

男子用脚踹开半坍的门,檐下的灯笼应声砸落在地,只见院中杂草丛生,挡得前路不明。

“我就知道你会来。”

风穿过院子,枯草飘摇中传来一道闷沉的声,这声音男子绝不陌生,他来时就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谁。

枯草在这一刻剧烈地晃动起来,半人高的木板砸来时力敌千斤,杂草不堪这力,被那股劲风压得贴倒在地面。木板砸在痕迹斑驳的院墙上,轰然坍塌了一片。

男子在这千钧一发时看清了隐在草丛后的人的面孔。那人上半张脸罩着个殷红的鬼脸,露出的唇画着夸张的唇线,红似鲜血,一笔勾到了脸颊两边。

那人似乎在笑,他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男子走下阶时说:“我料到门内会倾尽杀之,却也没想你竟会来。你从不杀稚童。”

那人嘿嘿笑,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牙。他脸色不见活人血气,几乎与口中齿同色。

“是啊,我不杀稚童,”这人站起身,手边撑着根拐杖,竟是个跛子。他说:“所以这任务我接不了,可是你接了。我先前竟不知你还存着这样的善心,这仁心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不会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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