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旧梦(5)
人食人?萧廿最后听到的话便是穆时安所说的那首诗。他此刻思绪极为混乱,只冒出一个念头,便立刻将他带回到了那个密室。
那边坐着的四个人围着一口锅,锅内伸出一只手。
下一刻,萧廿手提着软剑,劈开了那口锅,顾楠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对啊,是人肉啊!”
说完,她咯咯笑着,分外瘆人。萧廿倒是没有多害怕,只是一阵反胃,吐出酸水,这便一吐不止了。
吐着吐着,他只觉头重脚轻,整个人往前扑去——
周围场景瞬间变幻,是在一条官道上,萧廿记得这里。是南明国,是那个宰相告老还乡的路上。
他手里还拿着软剑,指尖黏糊糊的全是血迹,鼻间那股味道也萦绕着不愿离开。那个告老还乡的宰相,还剩最后一口气,他道:“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沉寂,萧廿见到自己将软剑从宰相心口处拔出,擡脚朝声源处走去。
但那老者的声音始终在他耳畔,真的是对的吗?什么真的?什么对不对?那是什么……
思绪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直到窒息,直到他失去知觉。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疼,眼前暗红色的天空逐渐变成漆黑一片——那年坠崖的地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了。无助、绝望……那些本该埋葬在记忆中的情绪接着梦里水乡的势头一股脑地钻上来。扰得他不得安宁,在崖底,动弹不得,只能等死。
眼前还是漆黑一片,萧廿感觉到自己是靠着什么地方的,他很累,疲惫极了。所以,他想靠着这里休息一会儿。
忽然间,大地震动,他能感受到身下的地面下沉。又一次的坠崖,他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瞬间便拿出了匕首,竭尽全力地想要借力让自己掉下去得慢一些。但匕首卷边折断,他便用手,直到血肉模糊,直到失去对手的感知……
槐安宫墙之外,镇南军大军压境,本就破败的城墙根本不具备任何防御的能力,就连宫门,都还是和上次一样倒在地上。
萧冰琛从马车内走出,道:“顾帅,怎的不进去?”
众人皆惊:“这二世祖怎么来了!”
顾锵淮对萧冰琛怀有基本的利益,下马行礼后道:“殿下,如今时机未到,不宜行动。”
萧冰琛看了眼皇宫,道:“还等什么时机啊!顾帅,现在珏渊生死不明,多耽搁一分,便是多一分危险啊!”
谁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不乐观!顾锵淮心道,面上却还是就当下情况给贤王殿下做出分析,由表及里,由内而外,面面俱到,将不学无术的贤王分析得云里雾里的。
离他们不远处,颜宁北垂眸看着手里萧廿对面具,左手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表面,食指在内层,那里的血迹尚未干涸,布料还有些潮湿。
“世子!”王鲤走了过来,低声道,“我们的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颜宁北只是点点头,王鲤最近发现,只要萧廿不在的时候,颜宁北就像是换了个人。与往日的平易近人且十分闹腾的那个人不同,此刻的颜宁北沉静得有些近乎于冷淡了。从某个角度来看,王鲤甚至会有些分不清他和萧廿。
“世子,属下还是有一疑问。咱们这次将我们的人带过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颜宁北负手而立,闻言微微侧头,道:“王鲤,现在我们只需要考虑如何救出殿下,别的,一概不管。”
“是!”世子都这么说了,王鲤自然不会有多的意见。
“帮我拖住顾帅,我去去就回。”颜宁北忽然说道,不等王鲤说什么,他人已经不见了。
皇宫内不知名的地方,萧廿两手被吊着半跪在地,看上去仍旧毫无知觉。
“这个晋王这样真的没事?”看守的士卒问同伴道。
“能有什么事?那可是梦里水乡!”同伴对此不以为意,乐呵呵地拿出酒要和士卒分了喝了。
“但我还是觉得有些担忧,他可是晋王啊!拔了牙的老虎就不是老虎了?”他没能等到同伴的回答,只是斜眼看到了同伴挺直的双脚。
这一瞬间,冷汗直流,他往后看去——那拔了牙的老虎已经拧断了他同伴的脖子,面色惨白得不似人样,一手提起同伴腰间的佩刀。
刀从颈间穿过,这是他生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拔了牙的老虎虽然没有失去他本有的兽性,但他还是失去了最有力的武器。刀应声掉落在地,萧廿整个人往前扑倒吐出一口血,随即,他又撑着地面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他对于周围的感知仍旧处于极为混乱的时候,只是循着刀尖舔血的本能找着一条出路。
但他手脚还是有些不协调,比如想跳上高台,最后却是手扶了上去。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爬了上去。
——不巧,这里正好有一队人巡逻过来。
眼看着避无可避了,萧廿在一片混乱中找寻着那一条能够走出的明线。
翻到围栏外是个可行的选择,他便如此做了。在巡逻队伍走过拐角前,他便翻出围栏。但这里比他料想的要高要抖,围栏也没他想的结实。
不过好在,足以让他避开那队人了。
“阿廿……”
颜宁北的声音?梦里水乡又发作了?这种让人陷入美梦而死的东西,真是可怕!萧廿虽然这么想着,还是抱着期待往那边看去。
就见一人和他一样,也是吊在围栏外面。
不过,颜宁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这里这么危险,他怎么能来身犯险?
颜宁北见萧廿只是看了他一眼,脸上毫不遮掩地露出了落寞的神色——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不等颜宁北想清楚,萧廿已经一个用力翻了回去。
萧廿脚才刚落地,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廿,见到你真好。”
难道,这次的不是幻觉了?萧廿想着,擡手反抱住颜宁北的同时,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侧,避开了要害,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颜宁北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响。
疼了,是真的。
“怎么了?一见到我就咬人。”
颜宁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廿鼻间充斥着熟悉的气息,再次确定了眼前这人是真的。但他似乎对这些血的味道有些许入迷而不愿意松口。颜宁北也由他咬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擡手拍在他的后脑,有种安抚的意思。
“镇南军此刻就在皇宫外,姜平约定的是两日,就快到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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