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这么快了吗?
颜宁北一面警惕着四周,一面拍着萧廿的后脑。
“颜宁北,我累了。”萧廿忽然开口道,他话音一落,颜宁北就感觉身上这人无力地倒向自己。
他这才终于能够仔细看看方才就注意到的萧廿惨白如纸的脸,还有手腕上一些被绳索勒出的痕迹。
梦里水乡让人困于美梦之中,萧廿深知这一点,眼前他靠着的人或许只是个幻影,假象背后当是更为可怕的东西。这世上的一切美好,都是不能沉溺进去的。
但,为什么,他竟有些舍不得。
这便是梦里水乡吗?他浑浊地想着,终于松开了口。
“没事了,我带你回去。”颜宁北欲要将人背在背上,萧廿却将他挣脱开来。
不能沉溺于此!萧廿想着,也忘记了方才自己还用血腥味确定了颜宁北不是幻象,已经往一旁而去。
颜宁北很想叫他一声,但又害怕声音太大而吸引到叛军,便只能快速跟上。
这幻象还会追上来,看来果然有问题!萧廿想着,但他加速是不可能的了,便找了个法子四处绕路,避开巡逻士兵的同时,也甩开了那个“幻象”好一段距离。
萧廿攀着破败的墙壁上去,右手手腕先前被姜平拧断了此刻无力得很,一个不当心便弄出了声响。
“什么人!”
算着时间,萧廿出逃的消息应当已经传开了,此刻皇城之中巡逻的人数明显增加。不巧,这便有两人与萧廿对上。
“是晋王!别让他跑了!”那人喊道,就要发出信号。
就在此刻,颜宁北飞身而来,甩出软剑斩断那人手腕再抹了他的脖子,两个动作一气呵成。那人同伴要逃,颜宁北擡腿踢在墙上拦住,瞬间化解对方招式,将人了结。
他……不是幻象?萧廿想起来先前自己好像通过某种方式确认了这个颜宁北是真的,但,记不起来了。不过,颜宁北来了。萧廿没有在梦中的欣喜,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愤怒。
“你来做什么!昨晚我怎么和你说的!”
颜宁北收剑于腰间,他最近用起萧廿的软剑来甚至比用自己的横刀还顺手了许多。
“你说,让我按照计划在姜平派人伏击你的时候出其不意。但若是对方人数太多,就暗中观察,不要轻举妄动。所以,我当时才没有出来。”颜宁北说着,目光始终落在萧廿的右手上,那里因为骨头碎裂而红肿得像个馒头,方才他在遇到萧廿之前,萧廿就是用这样的手,忍着剧痛在这里面四处奔逃。
“我让你去跟着顾锵淮,他带了镇南军过来,而后,你与他一道商议如何清剿叛军。”许是梦里水乡的作用还未完全消退,萧廿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一眼扫见颜宁北颈间不知名的牙印,他不记得自己留下过这样的痕迹。
好啊,还有时间去沾花惹草!还担心他做什么!
他目光如炬:“哪儿来的野狗!”
“啊?”颜宁北愣了一瞬,才发现萧廿注意到的是他颈间的咬痕,“这,这不是你方才咬的吗?”
脑海中闪过一二零星的碎片,萧廿面色不动如山,接着先前的话题道:“你现在跑到敌营来,谁准的?”
“我只是想救你!”
“槐安叛军近八千人,你怎么救!如此以身犯险,你把自己的安危置于何处!”
阳师怎么看的人!顾锵淮干什么吃的!还有萧冰琛,那个二世祖!萧廿在心里把能骂的人都骂了一通,眼中带凶。
“所以呢,只准你犯险,就不准我犯险来救你了?”颜宁北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弃真司他入不了,他每次在萧廿的王府一夜一夜地等萧廿回来的时候,总是在害怕萧廿回不来。萧廿真的回来了,有时候是一身血,他总是担心,那些血会是萧廿自己的。
他在京都日日守望,却不能与萧廿共进退。
“我只是不想你陷入危险!”萧廿说道,因为梦里水乡的缘故,他的话比以往要急促很多,这是颜宁北鲜少见到的,情感真正丰富的萧廿,“我虚长你三岁……”
“是这样算的吗?”颜宁北即刻打断,他话语中也急促了一些,“你知不知道,顾锵淮一开始打算直接放箭,哪怕你会死在那里!若是今日他攻入宫内的时候,姜平以你挡在前面,顾锵淮绝对不会受制于此,到时候,你怎么办?如此危险,你让我怎么放心留在外面!怎么能不来救你!”
这么久了,萧廿以身犯险多少次,颜宁北知道一些,不知道的确实更多的。
他就像是草原上独行许久的狼,无论是什么,都只是想自己扛,从来没有也从来不会想着靠着别人。就像他从前走路,从不使用盲杖一样。
颜宁北只是想和萧廿同行,共同分担苦痛,但萧廿却还是保留了孤狼的属性,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愿颜宁北收到伤害,所以独自承担一切。
唯一的,便是那次从南明国提前回来,他在深夜到了北国公府,浑身还在发抖,像一只明明惊吓过度却还要保持理性高冷的猫。那夜,他在夜里甚至都蜷缩在颜宁北怀里的。
好在这里还算隐蔽,一时间无人发现。
“萧廿,你的眼睛是不是又出问题了?”二人相对无言一阵,颜宁北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不会承认,在你眼中,我永远冒冒失失,永远不够稳重。所以,你下意识站在我前面替我挡住那一切。可是阿廿啊,我想与你同行,而不是你来保护我。两个人在一起不也是同进退的吗?”
萧廿已经想不起颜宁北上次叫他全名是什么时候了,但此刻,他还是浑身一激灵,没去管颜宁北后面的话,下意识否认:“瞎说什么,风十三的医术……”
“当时烟火绽放,亮堂宛如白昼,可我却见你双目无神。”
“太晃眼睛了。”
“年轻在街道上,六殿下驾驶的马车飞驰而至,你毫无反应。”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吗?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萧廿将脸撇开,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
他这副模样,倒又有了些小孩儿的任性。颜宁北嗯了一声,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说了我不想——”
“我背你走,你走得太慢了,咱们须得赶在顾锵淮动手之前出去。”颜宁北不由分说地就将萧廿背起,他们刚刚耽搁的时间确实有些多了。
好在萧廿没有挣扎,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背上,右手软软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萧廿身上也有伤,他便没有推诿。眼下的情形,的确是先出去好一些。方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
回去得让医师好好治治了!他想着,很快,他便惊讶于颜宁北对这里的熟悉。
颜宁北很懂得利用各种地形来避开守卫,槐安皇宫虽大,但宫墙已破,颜宁北没有带着他走正门,而是找了个破败的地方翻出去。一路上极为顺畅,毫无阻碍。
这种熟悉程度,若不是来过许多次,是绝对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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