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
极北大营如今已被目木人占领,目木的守军在这儿驻扎许久了,但他们不善于筑防工事,城墙自从炸成渣了之后,他们便不再修复,而是将炸出来的还能用的石块聚集起来,搭了好几间屋子。
每间屋子里都围满了人,热热闹闹地吃着东西烤着火,但临近江水边的一间例外。
首先例外的,是这间屋子的大小,恐怕只有御书房的十分之一。
其次,便是这屋子八面透风,又在江边。极北常年寒冷,凉风一吹,这屋子就和没搭是一样的。
最后,便是这屋子里,从来没有发出过类似于其他屋子的欢声笑语。
此刻,一个目木士兵从屋中走出,手里拿着一根带血的鞭子,面露厌恶。
他的同伴坐在门口的一堆篝火旁搓着手,道:“这次怎么样了?”
士兵将将鞭子往地上一扔,道:“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同伴递给他一块烤好的肉:“你说这小子命真硬啊!城墙都炸成废渣了都还能活下来!”
“是啊!”士兵用嘴撕咬下一块肉,“要不是大将军让我们搬石头还发现不了他!到时候,就真的让他小子跑了!”
“你说,都一个月了吧?兴军都退到北氏国都了,大将军还让我们审,能审出个什么啊?”
“将军不是说了吗?当时把这小子抓住的时候,他身上掉了块腰牌,好像还挺重要的。而且,你看他那把横刀,在军中的地位肯定不低!”
二人正商议着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刑讯逼供,他们口中的大将军就来了。
目木的大将军叫望田,年纪比颜宁凯大些,整个人和其他生活在极北雪原的目木人看起来不同——短小精悍。
“今日如何了?”望田问二人道,不过方才这二人说的话他也听了个大概,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二人在外面候着。
他独自进了这房内,虽说江边风大,但也吹不散这漏风的屋内的血腥味。
两侧有铁链伸出来,将一人吊在中间,就见此人上半身赤/裸,鞭痕累累,浑身是血,连脸都看不清。
声旁有两个一人高的火盆,恰好放在避风处,火舌上下跳跃着。
“湘王殿下。”望田平静地说道。
血人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没说什么。
“现在镇北军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们的京都,也是如此。”望田继续说道,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人垂下的眸子,他的大兴语言还算流利,只是听着令人浑身不舒服,“而你再捂着不说你的身份,我也有法子查到。”
“自家人出了败类,让贵军见笑了!”颜宁北一开口,声音哑得不像样,说话的模样仿佛游离在生死一线上。
“你是极北的统帅,是镇北军的少帅,不如说些我们都感兴趣的话题。这样,我可以回去向我们国主请旨,待到日后拿下大兴,你和你的家人,仍旧是王公贵族,地位无人能撼动!”
颜宁北费力地擡头,俯视着面前这人,略显平静地道:“聊什么?”
望田带些商量的语气道:“比如,函首关,弃真司,京都?”
“我想想……”颜宁北沉吟着,忽然啧了一声,“有些饿了。”
望田对外面说了句什么,这几天颜宁北也听得懂一些他们的语言,大意就是拿些食物和水。
很快便有人将食物和水拿进来,但只是放在地上,颜宁北根本不可能吃得到。对此,他也只是低声笑着,配上他浑身的血,倒是有些让人联想到了目木传说中的红色恶魔,死神一般的存在。来送水和食物的士兵,有些害怕的后退几步。
就听一声鞭子破空的声音响起,颜宁北身上的口子已经多得堆不下了,此刻,这一道新的蛮横地横跨数道口子。
“不过是个人,怕什么!”望田对那人道,继而,他又笑着看向颜宁北,“湘王殿下,说说吧。”
“嗓子干得冒烟了,说不了。”
望田亲自去给他喂水,颜宁北也不管里面有没有毒,喝了一大口。
“现在可以说了吧?”
“想听什么?”
望田摸着下巴,道:“你想到什么说什么。”
“那得给我吃些东西,要不然我没力气说下去。”
望田又亲自给他喂了几块肉,喝了口肉汤,等着他开口。
颜宁北遵守信诺,道:“函首关守备森严,占据天险,你们攻不下。弃真司遍布天下,司长只手通天,你们斗不过。至于京都,你连函首关都到不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望田面上笑容不变,双目忽的宛如毒蛇,冷冷地扫过面前这人,继而道:“你放心,我总有法子让你开口。”
“好,我等着!”颜宁北分外悠闲地说着,要不是他这一身的血和沙哑的声音,这话真的会让人觉得他是个耀武扬威的小将军。
“拔光他的指甲!”望田对门口的人说道,“用药养着,别死了。”
有时候,他是真的对兴军敬畏。这不是他第一次抓到兴军,但绝对是抓到品阶最大的。不过,这些人,从上到下,都是死鸭子嘴硬,根本撬不开。
但,这回的好歹是个湘王。
“湘王是个什么王?”他忽然开口问道。
副将摇摇头:“只知道是最近才新封的,好像是,晋王大婚之后封的。”
“明明是北国公的世子,他父亲都还只是个国公,他怎么就封王了?”
对此,目木人都不知晓。所以,也就不难怪他们最忌惮大兴的弃真司了。
“将军,这是最新的情报!”
望田接过来看了看,心上一笑:“原来是男宠啊!”
说罢,他迅速闪进屋内,他们拔指甲,到现在只拔了左手的。
“行了,右手留着。”望田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给他解开。”
“将军,可是——”
“解开,他都被你们打废了,害怕人跑了不成?”望田嘲讽下属,“打水来,给他把手上的血擦干净。”
“想通了?准备和我们大兴俯首称臣了?”颜宁北声音也带上些轻狂。
“你失踪这么久,想必晋王殿下很担心吧?我们这儿正好有纸笔,还有路过的商人,可以帮你给晋王殿下寄家书。”
颜宁北眸光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裹挟着利刃看向望田。望田丝毫不惧,只是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这人的软肋。
“我还听闻,晋王殿下如今没了武功。京都那么大,偶尔出个意外,也见怪不怪吧?”
二人对峙一阵,颜宁北笑道:“将军好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您可要当心,晋王殿下心中我的分量很重,你这么作死,晚上睡觉,最好别闭眼。”
他说完,便提笔开始书写。
望田也不避着,就站在边上看他写,总共就几句话,他看着颜宁北将信装好,在面上写上“琰君亲启”后,道:“就写这么点儿?”
颜宁北没回答,将信交给他:“什么时候送出去?”
“现在就可以。”望田将信交给身旁的人,
不久后,远在京都的没了武功的晋王收到颜宁北的家书,当夜飞檐走壁潜入了弃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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