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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七(2 / 2)

望田虽然在目木军中是将军,身体结实得很,但,他并不能斗得过颜宁北,被颜宁北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萧廿压住嘴角和望田说了两句宽慰的话,便揪着颜宁北回去换药了。

所幸,这段时日的休养,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方才虽说斗得激烈,但颜宁北不似望田那样有勇无谋,空档破绽留得太多,所以,他只是有轻微的伤。

这次的切磋,切掉了目木的些许士气。对此,目木国主私底下将望田处置了一番。主动挑衅大败而归,要不是萧廿真的一直在目木军营之中,且参与了每次战局的讨论,他都要怀疑这段时日的胜仗的水准了。

萧廿也正是摸清了他的自负,这才放心地继续留在目木军中。至于消息,他从不往外传,因为目木的一切举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夜,数十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城墙之下。今夜无月,关外无光,远处函首关的大门缓缓开启,庞然大物被战马拉着向前而去,木轮咕噜咕噜地在地上转着,上面垫得有巽宫新捣鼓出来的物件,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小声音。

与此同时,南屿关大营之中,众人围着篝火正在唱唱跳跳,萧廿颜宁北客随主便,也围坐在了边上。不过,他二人一个旧伤未愈,一个身体不好,都没饮酒,就坐在目木国主边上。

“殿下觉得如此可好?”目木国主喝了些许小酒,面上带着些许红润。他不过才过而立之年,却因在位多年,有些老气横秋的,萧廿每次和他聊天,总有种幼时和太后聊天的错觉。

本来这种感觉不算明显的,但昨日,萧廿和他闲谈的时候提了嘴君要适时与民同乐,谁知,他今日就真的与民同乐了。如此一来,这种感觉就是如此的清晰。

“陛下思虑周全,自是再好不过了。”

颜宁北缓缓深吸一口气,生怕萧廿又和目木国主聊起来。毕竟,他每次听这二位聊天,无论聊的是什么,只要配上目木国主那年过古稀的语速,就会牵起他的困意。若是将内容换成圣贤书大道理,那便是可以去学堂教书的了。

目木国主一笑,站了起来,道:“诸位,今日乃是十月初七,是个特殊的日子!”

这一刹那,萧廿和颜宁北对视一眼,二人很默契地在脑中过过了所有目木的节日,甚至连皇室成员的生日都全部过了一遍,但没有一个是十月初七的。

身在敌营,这种话说出口,总会让人不自觉地紧张。

“去岁今日,兴朝发生了一件大事。”目木国主已经端着酒碗往前走了一些,“我们的朋友,晋王殿下和湘王殿下,在这一日大婚!”

谁和谁大婚?目木的湘王和晋王是何人?萧廿聚精会神地思索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目木国主说的是他们两个。这个国主,做戏做到这个地步,当真是入迷得很了!

颜宁北见萧廿站了起来,便也跟着站起来,国主走到他二人中间,道:“在我们目木有个习俗,新人成婚一年之际,会请祭司来行祝祷之礼,窥探前世今生之缘分,向天祈愿,以保佑新人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说罢,他低声对二人说道:“本来也有早生贵子的,但,二位确实不适合,朕就没说了。”

无论是萧廿还是颜宁北,都对目木算是熟悉的,他们二人也未听过这种习俗,不由得有些疑惑。

目木国主似是看懂了他们的疑惑,善解人意道:“这也十年前才兴起的,祭司身着红衣,是因带来此风俗的人穿着红衣。”

红衣?颜宁北想到一人,似笑非笑地道:“敢问陛下,此人可是姓风啊?”

国主思索一二,郑重地回答道:“倒不是,他说他姓肖,不过不是晋王殿下的萧。”

萧廿也猜到了这人是谁,不过并没有点破。

国主正说着,他口中的红衣祭司就来了。所谓目木的祝祷之礼,便是在空地搭建一个露台,夫妇站在对角,身上佩戴祭司提供的草料和各种佩饰,再将血滴入两个碗中,而后,在露台最中央将四个碗放在一起,祭司围着其跳舞以与神明沟通。

而后,将碗盏两两混在一起,分别给夫妻二人饮下。此事碗中已经不是普通的血水混合,而是有了神明降下的神谕——及二人前世今生的缘分。

这件事做完后,祭司会再朝天念祷告词,向神明请求保佑新人百年好合。

最后,祭司再舞一次,便会单独找到新人,说出神明的旨意。

这些把戏,萧廿闻所未闻,不过他也是术士,觉着好奇。颜宁北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总归也是为了图个好彩头,便在众人的起哄之中,和萧廿一同站了上去。

与祭司相配的是鼓声,是台下众人的掌声。至于祭司的舞,有些诡异。萧廿瞧了一阵,终于发觉,他其实是在模仿各种飞禽走兽。这祭司身体也是相当灵活,各种走兽都能做得有模有样。有一两个,萧廿甚至认出了那是蛇和蝎子。

虽在敌营,这一刻二人的的确确是有些放松的,隔着篝火远远望着对面,夜色之下一切都有些朦胧,倒是让人心中有些不一样的感受。

很快,祭司的舞跳完了,二人面前各自送了一碗水。萧廿率先闻了闻,隐晦地朝颜宁北点头示意没诈。祭司又叽里呱啦地说了句什么,二人便将此一饮而尽。

鼓点声变得急促,有些雨天落珠的感觉,祭司也随之脚步加快,跑跳不断,要是给他一对翅膀,他定是能当场飞跃起来。

他先是跳到萧廿面前,将他手中的碗拿走,而后,又跳到颜宁北面前拿走另外一只碗,两只碗在他手中随着节奏不断碰撞在一起,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后,就听咔嚓一声,碗盏碎了,灰被共同洒进火堆之中,意味着——同生共死。

颜宁北目光始终停留在对面,可是忽然,他眼前闪过一些画面——许久未曾想起的,这一下就不可收拾,不断地变得清晰起来。一股凉意从脚底漫上来,他下意识看向萧廿。

萧廿其实脑子里也有些乱,他一面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如山,一面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压制住,一面疑惑目木难道又研制出了新的毒药?

而当他在见着颜宁北的模样的时候,还分出了一丝精力来朝他微微偏头表示疑问。

见到萧廿面上的镇定,颜宁北几乎可以肯定萧廿此刻的状况不会比他好多少。他就要走动,祭司却忽然蹦蹦跳跳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而另外一边,萧廿被从一开始就候着的两个红衣童子围着,在脸上涂抹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而后,他便众人簇拥着进了边上临时搭出来的一个小帐子。

其内漆黑一片,完全不足以让萧廿能够视物,他感到有人进来了,是祭司。

祭司用目木的语言说着什么,语速很快,也带着不少的方言,萧廿勉勉强强听懂了一些。

“他是你用灵魂救回来的恶魔!”

这话一说,萧廿眼前顿时现出了他梦中自剜双目的场景,疼痛顿时袭来,令他冷汗直流。

祭司又陆陆续续地说了很多东西,大意是他们此生能够相守,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忽然,祭司拍桌道:“他已经不是他了!”

梦中朦胧的事情逐渐清晰,萧廿在黑暗中逐渐冷静下来,最后,淡淡地说道:“我知晓,此刻,我也全部想起来了,多谢大人。”

自那年函首关后,颜宁北的行为种种古怪,但总体还算掩饰得很好。萧廿本就涉及此道,隐隐约约也能瞧出些东西,这回,他确定了——函首关昏迷的时候,颜宁北应当是过完了后面的全部时日,而后,才回到了现在。

或者说,如他所见,颜宁北在狱中饮下毒酒自尽,最后,又回到了函首关。

祭司拉着萧廿,还要说些什么,萧廿却道:“不必了,我已经看清了。”

说罢,他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看见他出来了,颜宁北便被那两个童子又送了进去,他始终盯着萧廿。

就在迈入帐子的前一瞬,萧廿忽然整个人往前栽倒,颜宁北就要冲过去,却被两个童子死死拉住。

其中一个用不算熟练的大兴官话说道:“若是中断仪式,会带来不幸!”

“放开!”

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和萧廿的安危比!

北方天冷,萧廿的身体愈发不好,却还强撑着做那个无所不能的弃真司司长。颜宁北看在眼里,却无法拆穿什么,毕竟,那是萧廿强撑才表现出来的。

但这两个童子的力气忽然出奇的大,硬是将他推进了帐中。不过颜宁北还是有挣脱他们的能力,而后,他立刻朝萧廿奔去。

“阿廿!”颜宁北扶着他,祭司在他后面用目木语说着什么,他听不懂,但是可以感受到祭司是在催促他完成仪式。可是萧廿都晕倒了,他哪儿来的心情去完成后面仪式?

他全身心地在查看萧廿的情况,没有注意到祭司的声音停了,也没有注意到目木国主朝他走来,手中拿着一个木棍,而后,一棍落在了他后脑的时候,他都还在盯着萧廿。

直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一边倒去,钝痛才慢慢传来,颜宁北思绪还是很混乱,直至眼前全部黑下来。

城墙之下的众人,忽然看到一颗石子从上面坠落,于是,他们火速撤退。

远处才走出一般路程的攻城车,也无声地退回到夜色之中。地上的车轮印被火速清理干净,日出时分,无人看得出方才有人攻城车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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