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
明闻屿这边遇到了点麻烦, 准确地说,是明闻屿和任南禹这边遇到了点麻烦。
不过貌似对于明闻屿而言,这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毕竟只是莫名其妙跟姜谈走散, 再莫名其妙遇上了一群说人也不像人,说鬼也不像鬼的“怪物”,据任南禹所说,这群家伙都是伥尸的替身, 名字大概叫作“人伥”, 是伥尸集|合了成百上千具尸体制作而成的产物。
其实后来明闻屿还想问问这些“人伥”到底是人是鬼又有何弱点,但遗憾的是任南禹在冒着冷汗强撑着身体说完“人伥怕分裂”这几个字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眼看人伥密密麻麻地从不知哪些昏暗的角落里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明闻屿微微叹了口气后就用二指在空中画下了一道金黄色的符,这也勉强算是给陷入昏迷中的任南禹设下了一道保护。
紧接着,他拔出了腰间的人间雪。
雪白的剑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明闻屿单手执剑, 笔直的银线在高速的旋转中化为格外渺小的光点, 原本黯淡到几近漆黑的四周倏然被雪色剑光悄无声息地点亮, 一时间, 如墨般浓黑的山谷在激荡的剑气下短暂地恢复了它本就应有的光明。
而人伥的模样,也随之彻底地暴露在了明闻屿眼前。
属于人类的无比正常的头颅,虽然沾了血却也勉强称得上整洁的衣裳, 还有衣裳之下瘦得有些可怜的骨骼, 如果单从这几方面来看,似乎“人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诡异。可问题的关键便在于,一个正常人的脑袋不可能背对于他的胸膛, 尤其是四肢, 也不可能反着插在完全不对应的地方,更别说还搞混了上下。
于是明闻屿眼前出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沿着石壁划动四肢朝他缓慢靠近或是匍匐在地上盯着他的身影伺机而动的“人伥们”嘶声吐着的分明是人类的舌头,可明闻屿却觉得那玩意儿似乎跟蛇信没有多少区别。
剑修常道,若四面来敌无路可行,凡命在,剑在,无论邪魔与否,皆尽数斩之。
所以管它是人是鬼,只要长剑在手,那就一剑开天地!
明闻屿握紧了人间雪。
而南羡溪也攥紧了手中灵刀。
“姐姐……”
巴桑小声的嗫喏终于表现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见到危险场面的害怕与紧张。
“没事的,躲我身后来。”
温柔而又富有力量的话音让巴桑感到无比安心,可眼前正虎视眈眈盯着她们的是脑袋长在脖子后面身体畸形无比的怪物们,巴桑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且怪诞的画面,一时间她只敢躲在南羡溪身后悄悄睁开眼睛打量它们。
现在这情况对于南羡溪而言还是有些棘手,法阵虽说已经包围了整座弥生谷,但先前为了建阵所耗费的大半灵力还基本没有补给回来,若此时强行变阵用于击杀这些怪东西的话,且不说她会不会因为灵力耗尽枯竭而死,就是变阵所不得不花费的时间她也实在等不起。
不过她自己还好,反正身体已经开始慢慢走向衰退,死期应该也不会太远了,就这么战死也不错,名声好听不说,那么大个法阵还摆在这儿,连死因都给她找好了,就说无量太虚的大小姐南羡溪因建阵所耗灵力过多,导致后续战斗无力还击,最终遗憾之下力竭而亡。
看吧,多么好的理由,不知世事的人们或许会对此感到惋惜但却绝不会产生怀疑,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要的结果吗?
天时地利人和什么都占齐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什么都不考虑也什么都不在意,就这么轻松地死掉,难道不好吗?
似乎此刻于她而言,死亡,就是最好的安排,可是……
南羡溪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巴桑的眼睛。
女孩年纪很小,脸蛋也很小,整个身体小小地抓着南羡溪的衣袖蜷缩在她的身后,哪怕她们之间还隔了一层衣裳,南羡溪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恐惧。
无端地,南羡溪竟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漆黑的山洞里,饿了好几天眼睛都在泛绿光的野狼,年纪比巴桑还小的蜷缩在角落里努力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南羡溪。虽然知道南无律那老头不会真的让饿狼咬死自己,可她就是害怕啊,那时候的她才刚刚学会建阵没多久,南无律就偏要t她尽快超过连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哥哥成为举世瞩目的天才。
可她不想超过谁也不想成为谁,她就是她自己,她想活出自己的生活拥有自己的世界,而不是整日陷在南渐舟的阴影里被逼迫着去做所有的她根本就不喜欢甚至于极度厌恶的事。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用法阵杀生,当看见野狼浑身是血地躺在她的阵法中央用绿色的眼睛怨恨地看着她的时候,南羡溪知道,当时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在原地无甚悲喜的她其实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她的灵魂在流泪,可她的嘴角却只能微笑。
或许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吧,就在她杀了那头幼崽其实就藏在山洞背后的母狼那天,如果没有她的到来,这就是极为普通也极为宁静的一天。
但可惜的是,就算不是今天,那也可能会是明天,重要的不是哪一天,
重要的是,她不得不来,而它或许也,
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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