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巴桑。”
淡蓝色灵刀毫不留情地割破了南羡溪手心, 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南羡溪紧紧盯着眼前步子缓慢却一点一点朝她们走来的人伥们。
“这件事无论你究竟知道多少都不准告诉任何人，记住, 是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说罢，南羡溪便摸了摸巴桑的脑袋后擡脚向前走去了。
边走，南羡溪边无所谓地招了招手。
“快进石屋里去吧，再晚些的话, 大罗神仙都保不了你了。”
知道拗不过她, 巴桑边向着石屋跑去，边回头朝她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
“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回来？
南羡溪在巴桑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笑了笑。
“幸运的话，或许可以回来。”
“不幸的话”
南羡溪微微顿了顿。
“那就不幸吧。”
淡到接近透明的蓝色长辉自少女身后冲天而起，被黑暗全然笼罩的幽深大地在顷刻之间布满了浅金色的灵纹，而后, 弥生谷脚下绵延数百里之远的坚实土地如即将开裂般动荡不已。
远在深谷另一头的明闻屿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抹震荡。
“南羡溪耗费这么多灵力建阵是不要命了吗？”
吐槽归吐槽, 实则明闻屿此刻的处境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人伥就跟杀不死一样哪怕断了胳膊大腿, 浑身上下就只剩个脑袋也照样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一个倒下另一个就接上来，接上来的那个倒下了，先前那个倒下的也差不多恢复好了, 剑砍不死, 因为死了还能复活，昏迷的那家伙说什么这些东西怕分裂，可问题是他都快把它们砍成碎渣了也不见出现什么转机。
再这样耗下去估计它们还没倒, 他就先倒下去了。
“错……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对不起你们。”
任南禹才刚昏迷没多久就进入了梦魇, 在明闻屿阻挡人伥靠近的战斗中，任南禹就这么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与此类似的话。
“喂, 任南禹，听得见吗？！”
明闻屿刚斩断几个人伥的脑袋就匆匆御剑飞至任南禹身旁。
“听……听得见。”
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仍然格外痛苦，额头流下冷汗，双眼也紧闭着，想来应该还是受困于梦魇中，但尽管微弱，他还是给出了回应。
明闻屿见状不禁拧紧了眉心。
“你梦见了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血……很多的血，还有尸体……堆成山的尸体。”
任南禹面色青紫，很明显是被梦里的事物压得喘不过气来。
“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
明闻屿又一剑挥开了成群结队匍匐上前的人伥们。
“你……”
很轻的一声叹息，里面或许包含着数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明闻屿理解不了，也没时间理解。
“你帮不了我。”
“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吧，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倒是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麻烦了。”
“是。”
明闻屿紧盯着人伥来袭的方向快速问道：
“怎么对付人伥？”
“对付人伥？”
任南禹看着梦里朝他走来的东西微微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便苦涩地笑了笑。
“人伥怕分裂，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四分五裂，所以就算你把它们大卸八块砍成残渣也没用。按理来说，一般的刀枪剑戟对付不了它们，人间雪估计也很难抵抗，这个时候你能做的或许就只有祭出自身灵力淬炼成火，再借用火势将它们彻底毁灭。”
“火？”
明闻屿疑惑万千。
“我从未如此使用过灵力，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任南禹垂手躺在四肢畸形面容恐怖，整体模样与明闻屿面前的人伥没什么区别的怪物中间，任它们张开腥臭的大嘴将他的身体从下到上一点点吞吃干净。
任南禹仰头望着独属于他的梦境里，粘腻腻黑漆漆终不见云也永不见月的天幕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实，也不一定是火。”
“如果是人间雪的话，你不妨将灵力注在它身上试试，毕竟“天山名剑雪中霜”，拥有严寒的霜雪未必就会输给看似炙热的烈火。”
自顾自说完这句话后，熟悉的蚀骨般的疼痛又开始传遍了任南禹的四肢百骸，胸口的红株曼陀罗染满了血色，被锁链禁锢住的热得发烫的轮盘t在任南禹心口打下了名为“悔恨”的烙印。
任南禹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身前身后身旁，顺着寒风传来的，无孔不入的咀嚼声在他耳边不绝响起，不再觉得恐惧，也从没想过挣扎，年复一年又日复一日的负罪感就像带着针的刺毫不留情也毫不犹豫地扎入他的身体，心脏被扎穿灵魂被刺烂，呼吸无法到达的地方，死亡替他作出了回答。
他该下地狱的，他知道。
可活着比下地狱更痛苦，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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