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沉灯
当季青临从地煞宫的那张被姜谈提高不少温度的玉床上醒来时, 来自外界的极为昏沉的夜光让他不禁愣了愣。
“夜光?可此时不应当……?”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旋转的阴影轻飘飘落下,转瞬之间,正对着季青临的玄色石床上蓦地闪出了翘着腿支着脑袋看他的姜谈。
“姜谈姑娘你怎么突然出现了?!”季青临微讶道。
“不可以么?”
姜谈歪头打量道:“方才听到你的声音就过来了, 此地我还没检查完,所以也不排除我不在的这几百年里修罗殿哪处又偷偷藏了个什么小鬼小怪,要是这儿真出了差错我却没及时赶过来,指不定又要闹出一场腥风血雨。”
“小鬼小怪?”
季青临闻言不禁疑惑道:“可修罗殿不是姜谈姑娘你的地盘么, 寻常的小鬼怎敢在此放肆?”
“那你这就要去问一棵叫作“孤直公”的老柏树了。”
说到这儿姜谈的眼睫不禁垂了垂:“不过他现在似乎的确如任南禹所说的那样已经沉睡了, 方才我去莲池旁唤它的时候竟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感觉到。”
“灵力?”
季青临更为惊讶道:“它是活物?”
“嗯。”
姜谈放平了双腿点头道:“算是冥界为数不多的活物之一,它跟血蝶一样,在我出世前就已经在冥界生活很久了,只是不知为何它的根扎在修罗殿地底,被修罗殿的阴气压着哪儿都去不了。”
姜谈边说便顺势躺在了石床上。
望着地煞宫顶绵延数百米的红莲花纹,姜谈忽然有些失神:
“因为哪儿都去不了所以就认命地守护修罗殿, 然后等我降世时又尽心尽力地肩负起为冥界培养魁主的责任, 柏树招鬼, 所以我没成年前它经常会把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小鬼招来修罗殿做我的玩伴。”
“可那时的我作为魁已经展露出了极强的天赋, 随意释放的一点威压都可以把那些小鬼吓得魂飞魄散,所以很快我就没有玩伴或者说没有朋友了,这也导致在失去记忆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陪在我身边最久的就是它和守护睡莲的照麒。”
说完这句话后才刚把胳膊支在脑袋后边的姜谈突然默了默:
“当然, 烛阴同我相处的时间也不短, 只不过后来她在地府司职,我平日也抽不出多少时间见她,因而关系渐渐生分了些。”
听着姜谈无甚所谓地讲起属于她的成长经历的冰山一角, 季青临静静望向她的眼神里不知不觉地夹杂着复杂的酸涩情绪。
心疼, 季青临慢慢地品出了隐藏其中的三两味道。
“对了季青临。”
姜谈突然翻了个身,无害的目光毫无预兆地落在了坐在窗边温柔看她的季青临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带你来冥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找一只鬼问几个问题, 你曾说过的。”季青临轻声地一字一句道。
“嗯。”姜谈又兀自翻身躺回了石床。
“不过也不完全是。”
“嗯?”季青临的尾音打了个旋。
姜谈喜欢听他的声音,声音不大不小,声调不低不高,说话时不经意间会带一些特别的气声,听起来同他这个人一样淡得出奇却又似高山下淌过青叶的流水般舒服又自然。
“你知道冥界有个特别的习俗叫作”万鬼沉灯”么?”姜谈问道。
“万鬼沉灯?”
季青临认真复述一遍后又努力回忆了良久,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都不知道?”
姜谈难得地轻嗤一声后满脸不悦道:“那你们人类对我们冥界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明白此刻的姜谈有些不高兴的季青临只得赶紧安抚道:“千百年来人界的确对冥界存了不少偏见与误会,但这并不影响如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类正在试着了解和融入冥界文化,比如我现在就很想知道“万鬼沉灯”究竟是怎样的习俗?”
得到的回答还算满意,姜谈勉强起身半靠在石柱边注视着季青临的眼睛缓缓道:
““万鬼沉灯”是上任魁主定下的习俗,沉灯当天的入夜时分,冥界万鬼中但凡记得自己生前姓名者皆可到冥界妄枯河中投下一盏冥灯,若半个时辰内冥灯沉入了河底,那么上任魁主留下的残魂可以帮投下这盏灯的妖鬼实现一个不违背四界秩序的愿望。”
“实现愿望?”
季青临好奇道:“冥界若有这般轻易的好事岂不意味着沉灯那日会有数以万计的妖鬼向河里投灯?”
“当然不是。”
姜谈接着补充道:“我方才说投灯的前提是记得自己的姓名,但冥界真正记得自己生前姓名的鬼却寥寥无几。无法转世的鬼来到冥界会被立刻清除记忆,若它想再次记起自己从前的名字甚至恢复前世的记忆少说也得修练个两三百年。”
“而当它修炼了两三百年终于记起自己的姓名后也往往到了魃阶,这个时候的鬼大多已经适应了冥界的生活,不再留恋两三百年后与它彻底无关的人间,那么此时它们所想所需的无非就是进入冥界的六司十二使当职,或者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在冥界四处逍遥。”
“可如果这么说的话”
季青临不禁垂眸道:“所谓的“万鬼沉灯”不就变相成为了少数有实力的大鬼升为鬼官或者获得力量的手段么?”
“从某些方面而言你这话的确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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