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顿着道:“你知不知道,你被押上……诛魔崖的日子快到了。”
“既然你也很厉害,那应该能逃走吧?”
长楹嗯了声:“当然。”
她将一个小瓶子递给对方,暗示道:“到时来送我的时候,记得请我喝杯离别酒吧。”
闻言,陵玉的眼眸倏地亮了。
像是看到了希望:“我知道了,这是诈死的药对不对?”
小绿蘑菇从来没这么聪明过。
“你怕被神尊他们看出端倪,所以让我来。”
他向来没什么心眼,所以不会被怀疑。
陵玉像是瞬间松了一口气。
桃花眼恢复了往常的潋滟:“诈死就好,你一定要逃得远远的,再也别回这三十六天。”
“我以后有空……就去找你。”
长楹依旧笑吟吟的:“好啊,一言为定。”
作为报答对方,她用了自己本体的花瓣新编了一个花环。
其实前不久刚编的那个,还远没有枯萎。
她本体的花瓣,比起路旁院子里的花盏不同,能维持不变,永不凋零。
寓意着她即将离开。
和对方或许,再也不会相见。
她给陵玉的,确实是诈死的药,但并非对方所想的那样计划。
这几日屏障加厚,江绩雪也没能再进来找她。
只能通过哨子,将所知道的消息递给她:“以身相祭,如果不想死的话,要在祭镯的过程中,先骗过天道。”
长楹对此怀疑:“天道那么好骗的吗?”
江绩雪漫不经心:“天道只管大概的走向,哪有那么闲来天天盯着你看。既然想要逆天而行,就别在意天道。”
长楹:“也对,只有一具白骨,你不也活下来了,可见天道还是有点瞎的。”
黑氅青年冷笑了声。
他开始互相伤害,语调潮冷中,夹杂着看好戏的意味。
“谢拂好久没回寝殿了吧?今日,我看见他陪着卿念在闭关。”
“你不出去转一圈,看看他们有什么进展吗?”
长楹懒得理他。
将诈死欺骗天道的药,交给陵玉后,她路过往生潭的时候。
果不其然看到,某道熟悉的身影坐在亭中。
江绩雪的话语真假半掺。
谢拂看起来好得很,压根没在闭关。
身上先前萦绕的魔气也不见踪影,兴许是已经好了。
他应该没有执念和心魔了。
先前小仙侍们打赌他率先回来见谁,谁想必就是他的心上人。
自打解开故人思后,谢拂就像是在避着她。
长楹觉得押了她的小仙侍们,可能要赔得血本无归咯。
不远处,谢拂正和云谦对坐着喝茶。
后者的嗓音远远地传来:“所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谢拂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长楹支着耳朵听。
器灵:“他们不会是,在聊和你有关的事吧?”
又听云谦继续道:“你真的舍得?好歹也算相好过一场。”
谢拂又是一声嗯。
器灵斩钉截铁道:“好了,基本能确定他们在说的事,就是和你有关了。”
“没猜错他的计划,渣男。”
长楹拨着花盏的手收回,指间啪嗒一声响动。
不远处卿念提着灯走过来。
云谦像是寻了蹩脚的理由,先她一步匆匆离开。
对方在谢拂对面坐了下来。
新煮开的茶盏烟雾袅袅,遮挡他们的神情。
似乎在商议什么。
长楹看了看手中,发出动静的花盏枝条。
还在出于惯性微微摇晃,在大片静止的背景中显得明显。
从前对方第一时间,能发现她偷听。
现在却仿佛没有察觉。
长楹看到“卿念”弯着唇,像是提到了什么趣事,心情很好的模样。
白衣青年依旧是淡漠的神色,但唇角微微也跟着,勾了勾。
长楹道了声晦气,放下手里摇晃的花枝转身,不想再看这种场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红月之日的前夜。
长楹躺在对方空荡荡的床榻上,算着死遁的所有事项。
她来三百年前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已经一一道过别了。
连羽嘉,都在魂识中道别过了:“明日用完聚神镯,你也就将消失了吗?”
玄衣女子:“对。如何使用聚神镯的方法,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么,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我们曾经没能改变的命运,希望你们能改变。”
思绪有刹那的波动。
长楹望着对方。
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不过,你不是附在镯子上的吗?”
可是聚神镯之前,已经被谢拂顺走了。
按道理羽嘉神女,应当无法进入她的魂识才对:“所以,谢拂就在附近?”
她原本以为这几日来,对方一直避着,t没有回寝殿。
羽嘉的面容已经开始,慢慢地变模糊了,话语意味不明。
“能意识过来,应该是你的潜意识,也想同他道别一次吧。”
对方仿佛助攻一般,推了她一把。
长楹睁眼的时候,就看到谢拂一袭白衣站在床边。
他身形被夜色,勾勒得隐绰不甚清晰。
她缓缓眨了眨眼,同他四目相对。
然后看到,他正捏着昏睡诀,恰好准备往她身上施。
看样子,方才应当是已经连施好几次了。
对方漆黑的眸色微变,显然是没想到连续那么多个昏睡诀下。
她还会悠悠转醒。
对视间,场景好像有点沉默。
长楹慢慢地坐起了身。
脸颊挂上了如往常散漫的笑:“神尊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不会是这几日来,每晚都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过来吧?”
她发誓说这话,只是单纯习惯了。
时不时地调戏对方一下而已,并没有真的这么怀疑。
但是长身而立的白衣青年,迟迟没有回应。
那这就很尴尬了。
器灵:“豁,居然是真的啊。”
而且对方显然在施昏睡诀的时候,连器灵也没放过。
大片如迷雾般淡青色的诀,笼罩了整个寝殿,生怕惊动任何一寸空气。
仿佛生怕被她间接知道一样。
红衣姑娘微微侧身,以手支颐,轻擡下巴瞧他。
明明是经历过最亲密关系的对象,她张了张口,在这一刹那,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有相识过的人,她都一一道过别了,除了谢拂。
但对方又好像,没什么好道别的。
长楹眼前,一边是此刻他神色晦暗地,披着夜色望她。
一边又是不久前他和卿念对坐亭中,笑容真切的模样。
还有一边是三百年后,初见屠魔的他。
一边是三百年前,他第一次把她从往生潭中捞回去的画面。
仿佛永远不知道,二者是真是假。
但她也已不想在去探究了,黎明即将破晓,红月之日即将到来。
计划的安排,已经够伤脑的了。
长楹当着他的面,抱着锦被懒洋洋翻了个身:“我要继续睡了,神尊自便吧。”
要是对方能再往旁边站一站,把倾斜的月光替她挡一挡,那就更好了。
一片静默中,她没忍住很轻地掀了下眼,余光瞥到他蓦地动了。
在床边坐下,然后趟在了她身侧。
长楹:“?”
她前几日没被羽嘉喊醒的时候。
对方不会也这样干,半夜偷摸上床吧?
难怪最后把她喊醒的玄衣女子,笑容中有几分古怪。
腰间有些凉意。
长楹一顿,察觉到对方是在给她的伤上药
——是那三日解故人思的时候,弄出来的、无法言说的伤。
所以对方特地过来,其实是出于愧疚,所以给她上药?
奇怪的举动。
长楹也不跟他客气:“往左边一点,那里也有指痕。”
始作俑者指尖顿了顿,很慢地照做。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那些龃龉没发生过。
没有什么红月之日和献祭,只是故人思三日缠绵。
长楹拍开了他的手,索性将锦被一次性全部卷走,没有分给他任何一角。
只是睡梦半梦半醒间,似乎察觉到,对方将她重新揽到了怀里。
还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冷暖交织的淡香。
还有对方很轻的话,散在风中:“这一次,结局应该会不一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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