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涟哑然。
“就算不涂药也没事,凭我如今的修为,这点寒毒早已不在话下,放宽心。”
背部凝冰融化了大半,身子爽利不少,梅落时舒展几下肩颈,表情轻松。
恒涟亦能听出来她话语里的松快,紧蹙的眉头不觉平坦下去,可想起临走前明遥那副神情,心中又隐隐不安。
他试探着问:“阁主,您那徒弟……留在器宗不管,能行吗?”
马车里的人静默许久。
“那个,我看他伤得有点重,要不让浮梦安排一下,让他也尽早回阁?”
“不用。”梅落时的语调远比方才更冰冷,“既然伤得重,那就在器宗养好了再回来。”
“……”
恒涟咽了口唾沫,不敢吭声。
“回去之后你先从百芳斋帮我拿点药过来,我休息几天,再去花无涧那要暖雾春参。”
“是,阁主。”
单辆马车行驶速度要比整支队伍快上许多,不出几日便抵达北地。
望梅阁正门口,梅落时踩着轿凳下来,恒涟体贴地递上一件狐裘大衣。
她迟疑少顷,想了想,还是很珍惜身体地接过披了。
一袭纯黑劲装的乘令站在牌坊前,看样子是在迎接他们。
见到梅落时面色苍白还披着大衣的虚弱模样,他当即表情一沉,几步走过去,问:“怎么这般严重?”
回来的路上,恒涟已将事情前后通知了留守阁内的几位长老,可乘令只听他说秘境里出了点问题,万万没想到梅落时会消耗到这种地步。
锋锐鹰眸浓黑得深不见底,他寒声质询:“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救你那徒弟才把自己搞成这样。”
梅落时嫌他挡路,伸手将他拨到一边,继续前行:“困在秘境里的又不止他一个。”
“但你这状态肯定跟他分不开关系不是吗?”
“你总是如此自以为是,让我怎么跟你交流。”
一句淡薄斥责,乘令顿时默然不语。
梅落时想起权舟烨的死讯,放柔了语气对他说:“你徒弟的事,我很抱歉。”
“谁?”乘令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会儿才道,“哦,权舟烨那小子啊。是他自己能力不足罢了,怨不得你。”
“总归是望梅阁弟子,我作为阁主,还是要负起责任的。一会叫来长极和千玄,我跟他们商量下遇难弟子相关物品的后续处理,以及如何安抚他们家人。”
“好。”
梅落时缓步向梅苑走去,边走边说:“对了,再给我拿来几张信符,我还有事要跟廉宗主讲。”
乘令直接从衣襟里掏出一沓信符给她。
梅落时讶异半秒,擡手接了:“……你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少。”
乘令黑着脸道:“这算是夸奖吗?”
“如果你想这么以为的话,那就当作是吧。”
乘令面皮微抽。
到了梅苑的月洞门前,恒涟跟乘令两人退下,梅落时独自走进去。
她推开内室的门,坐在书桌后方,将一张信符放到桌面。狼毫悬于符纸之上,凝滞少顷,落笔:秘境之事调查情况如何?
远在千里外的廉沥很快回复:毫无头绪。
梅落时:“……”
廉沥又道:听门人说你回望梅阁了?
梅落时:嗯,在秘境损耗灵力太多,回来歇着。
廉沥:器宗又不缺你一间房一口饭,怎么不搁这歇着?
梅落时:别的地方我睡不习惯。
廉沥:事儿不少。你门下几个孩子还在器宗养伤,你准备让他们待多久?
梅落时:伤好了再回来,诊金回头找长极要。
她顿了顿,不等廉沥那边回复,又写道:有件事想拜托你。
廉沥:哦?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你开这个口?
这段话浮现的一瞬间,廉沥那犯贱的嘴脸就好像已经出现在了梅落时眼前。
她无语翻眼,道:你在器宗找个合适人选,给我那徒弟当师父。
廉沥:……?
那边久久没回话,好半天,才出现一行字:我怎么没懂你的意思?你是江郎才尽了,连自己徒弟都不会教?
梅落时都懒得跟他吵嘴:体质问题,他天生适合修器,我看他年岁已经不小,修为亦尚可,就想着干脆让他在器宗拜个师算了。
廉沥:原来如此。是那个叫明遥的孩子吧?那他之后就待在器宗,等学成再回望梅阁?
梅落时握笔的手蓦然收紧。
良久,她一笔一划地写道:让明遥先回来收拾些行李,把东西备齐,省得缺了什么又要回来拿。
廉沥甚是无所谓:缺了也没事,器宗也不是供不起,让他开口朝他师父要就得了。
“……好。”
梅落时出着神,说出这个字。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廉沥那边听不见,她便提笔把字写在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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