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出口气。
他真是气急了，连装都忘记装。
幸好在她恢复意识之后又马上改了称呼，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场师徒游戏，他究竟想玩到什么时候。
梅落时心里愁。
叫他去器宗已经是暗示他赶紧离开，他拖到现在又有什么t意义。
躺得太久，梅落时感觉脖子有点僵硬，想翻个身，却被窗外月光晃了下眼。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忽然想到。
她去找花相忆的时候是下午申时近酉，等到再被明遥抱出来，好像是薄暮时分。
然后睡了一觉，天已全黑。
梅落时干躺半天，到底是放心不下，动了动乏力的身子，从床上下来。
——去找找他好了。
她顺着山径走向春殿，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偶闻兽鸣。
兴许是都睡了。
前几日这个时辰，往往也沉寂非常。
这里的人作息与凡人相似，倒是让人心绪宁静。梅落时一边走一边欣赏周遭风景，时不时擡手挡一下纷落的桃花。
蓦地，鼻尖微耸，嗅到一丝腥气。
像血的味道。
她眉心轻蹙，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噗通。
前方忽然又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
梅落时微惊，将视线移向前面。
声音似乎来自春殿。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加快脚步向前跑过去。
——离得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梅落时心跳慌乱，那股子昏迷的劲儿又开始上脑。
她使劲揉了揉眼，极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砰！
“明遥，你在——”
梅落时推门便喊，可话音刚出口，就被门后景象震撼得难以为继。
春殿的正中央，明遥一手掐着花相守的脖子，将她高高拎起，花相守两只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在离地几寸的半空中来回扑腾，幅度已然微弱。
听到梅落时的声音，两人相继朝她望来。
花相守眼中有泪，也有极度的恨，但更多还是灰暗的绝望。
而明遥的眼神竟是许久未见的冰冷。
梅落时心中一寒。
上回这副情状，还是百年前他失控杀人的那次。
她没想到那种场景竟会重现。
……怎么会这样。
梅落时垂在身侧的手隐隐发抖，她呆立半晌，眼里渐渐蓄起愤怒。
“把她放下！！”
她单手上挥，带起的气流卷挟冰霜猛然向明遥掐住花相忆的胳膊袭去！
霜气刺来的前一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明遥捏断了花相守的脖子。
梅落时眼睁睁看着他将失去气息的花相守扔到一边，闪身避开她的攻击。
花相守正如她路上来时拂开的桃花瓣，无声无息地飘飞，又轻幽地落下。
梅落时听到第二声坠地响。
很轻，却又像敲打在耳膜上，震得脑中嗡鸣不断。
她愣愣地望着花相守那双圆滚滚睁着，可再也不会散发光彩的杏眼。
良久，她转向明遥，眸底带着浓烈的红：“为什么……”她顿住，稳了稳颤抖的声线，深呼吸道：“你为什么，要杀她？”
明遥看着她，似有千万话语要倾诉。可千言万语在此刻也只汇聚成一句：“她必须死。”
梅落时的心彻底坠入谷底。
她无神的眼盯了明遥一会，才发觉周围有点太过静谧。
静得能听到水流般的嘀嗒声。
梅落时将目光移开，向四周望去——
头顶，花相忆的尸体被拴着一只脚倒吊在悬梁之上，纯白的衣衫遭血浸透，他的下方，积出一片深红血泊。
他被放干了血。
墙边，是腹部横穿一把剑、重伤不醒的公子苏。
除他以外，殿内还聚集了几十个静默不语的人。
都是花无涧的村民，又或者说修士。
他们伤势不一，有的站着，有的坐着，还有的趴在地上。
他们身上穿的衣物皆为初见时的粗布麻衣，但身形与面孔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浓重夜色下，梅落时甚至无需看到他们的脸，便知是变成了什么样。
这春殿里满满当当几十人，都是她母亲的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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