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遥没答。
梅落时艰难万分地回过头,质问他:“就算花相忆破坏了菩提,你又有什么资格惩处他?你这番作为,只能叫做滥杀。”
“天道为何要降下夺走万千生命的天灾?为何要给修士降下足以殒命的天劫?人们不曾审判过天,又为何要审判人?”明遥坦然地与她对峙,“难道非得多数人给他判下罪名,并且当众施刑才算正确的做法吗?”
他根本就不是个守序的人,讲再多道理也不会听进去一个字。
梅落时疲惫地闭上眼。
她一直说他是孩子,不是因为他年纪有多小,而是因为他这心性从来都改不掉。
纯真,恣肆,顽劣,自我。
喜憎爱恨分明,言行张扬狂放,纯粹得不似包含半分恶意,却又做尽了恶事。
想起两人分别前,他急促而沉重的心跳,梅落时感到前所未有的累。
“你放手,我们……”
梅落时正想跟他好好聊聊接下来该怎么办,却听外面响起无数惊叫——
“啊啊啊!!”
“走水了!走水了!!”
“我孩子呢?谁看到我孩子了?!”
她精神一振,使劲挣揣起来,厉声问明遥:“你做什么了?!”
明遥从容看向殿外,说:“花相忆偷的菩提木不够他制作出春殿内这么多傀儡,所以这里面埋着的,原本都是你所说的活人。”
他对上梅落时愤怒又迷茫的目光,没多言,只是隔空召来了其中一具瘫倒在地上的“死尸”,手一用力,将她的脸皮撕了下来。
梅落时呼吸凝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所作所为,以及梅方寂那张面皮被取下来后,显露出的陌生而鲜血淋漓的面庞。
“这才是她的本来样貌。”明遥在她耳侧说,“这些傀儡,都是用花无涧的村民和修士做的,也全都是花相忆失败的试验品。”
“……”梅落时看着这个景象,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
半晌,她道:“那外面……又是怎么回事?”
明遥嗓音冷漠至极:“盗窃圣木是大罪,花相忆犯了错,他统领的花无涧,亦要跟着赔罪。”
梅落时赤红着眼:“谁教你的这些?”
明遥道:“天意指引我所为。”
“天意……?”
梅落时正想与他争论,一道锋利剑气却破空而至!
明遥眼神一厉,揽着她的腰后退几步,两指一并夹住剑尖。
远处,公子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清润气质仿佛同样被野火悉数烧尽,沙哑地骂道:“你这个……畜生。”
明遥没什么表情,只微挑了眉梢,道:“你大可直接装死到我离开,反正我没打算给你补刀。”
公子苏嘴角淌下一丝黏腻的血,他看向倒在一边失去生气的花相守,眼中隐约闪泪:“阿守……”
“何苦做出这种姿态?”明遥好笑道,“你又不爱她不是吗?”
公子苏狠厉地瞪着他,召来自己的佩剑,恨声道:“阿守于我,与亲生妹妹无异,你为何要杀了她?她何曾亏待过你?!”
明遥:“她没亏待过我,但她必须得死,她一日活着,菩提树就一日无法复原。”
“什么菩提树的,你少装蒜了!”
公子苏迷惑不已,只当他在胡说八道为自己辩解,便愤然提剑向他攻去!
梅落时想趁此机会从明遥手臂里挣脱出来,却被明遥伸手在背上一拍,僵直地定住。
“你——”感知到背上的定身符,她顿时气得心口突突。
明遥一掌将已是强弩之末的公子苏击飞,随后把她安置到角落里,竖起一道屏障。
无人能进,也无人能出。
“师尊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要处罚还是要聊天,都等弟子处理完外面的人再说吧。”
明遥说完,不顾她的瞪视,走出春殿。
不久,尖叫四起,浓重的焦味与血腥气将空气染得污浊不堪。
他真是疯了!
梅落时拼尽灵力才勉强使指尖稍微动了动,她出了一身冷汗,转眼又被冲天的大火烤热。
要尽快出去,要尽快出去。
不能让他再继续发疯。
她极慢地擡手移到背后,准备把定身符取下来。
咕噜噜——
指尖触碰到符纸的一刹,一颗圆圆的东西滚到了她脚下,在屏障上咚的一撞,停了下来。
梅落时下意识看过去。
是一颗脑袋。
脑袋正脸朝上,沾血的面容清清楚楚。
又是梅方寂的脸。
她大睁着眼,像是死不瞑目。
梅落时看着,体温骤然冰凉,皮肤上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顺着脑袋都来源望去。
前面躺着颈部断裂,没了头的公子苏。
他身旁掉出一个织有云纹的储物袋,袋口散开着,洒出一滩被热气蒸化的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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