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你, 你说什么,繁儿他真的不是……”
连氏满脸不敢置信,声音都在发抖, 怕自己是听错了。
李见月又重复了一遍, “他是宫里的侍卫,他亲口跟我说的!”
“好, 好, 太好了……”老人家险些喜极而泣, 她恨不得立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繁儿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 成家立业,没有低人一等。
亢奋过了,连氏又开始自责,“怎么办, 繁儿这些年攒的银子都给了我们, 我没有帮他保管好,他以后成家连一点家底都没有……”
“您不用担心, 他已经答应了去读书了,日后兴许能考取功名,”李见月道。
“真的?”老太太笑了,暗暗下誓,只要繁儿肯好好读书,不管花费多少钱他都愿意。
胡秀秀和叶茂随后也知道了此事, 二人都没敢相信,胡秀秀很是不理解, “他咋不早说呢?”
等等。
那他可是要分家产,准备成家了?
那不成!
家里的一切都是她跟叶茂的, 当初成亲时媒人可是给她说的他大哥这辈子不会回来!
胡秀秀警醒。
他还要读书考功名,那读书人哪个不是让家里养着的,先前竟忽略了这点,只想着于大夫乐意教,不用去私塾请夫子,很无所谓,可是读书也是要花不少银子的!
虽说他若取得功名,做了官,自己也能跟着翻身,可多得是寒窗苦读数年而一事无成的人,七叔儿子叶聪,听着是秀才多厉害,不也就只是个名头好听,人人都捧着,没落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他若读个一二十载,那难道一直让他们养着吗?于大夫说走就走,以后还要花钱送他去书院不成?
他们田地也不多,勉强够一家人温饱,再供个书生,可不得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过活?
胡秀秀越想越头疼,分家也不行,不分也不行。
她琢磨了许久,干活都没什么劲儿了。
李见月把自己刚织完的一匹布拿来给她看,她没心情,敷衍的扫了眼,“针脚这么松散,织坊是不收的,留着给你自己作身衣裳吧。”
李见月失望的啊了声,拿着看了又看,“那还是给谷子做吧,这颜色适合小孩子。”
她倒是心态好。
胡秀秀一早就发现,这月娘子虽然什么都不会,干活也不利索,但倒挺踏实,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学不会就一直学,从来没有说哪件事干不好就甩手不管了,这个劲头她喜欢。
而且她还能赚钱,随便画一副花样,就比自己辛苦个把月织的布都钱多。
胡秀秀眼睛滴溜溜盯着她打转,眼下看,大哥是不如月t娘子,可胜在相貌俊朗,能保护她,他俩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如此登对,那不是刚好。
李见月发现她老看自己,奇怪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胡秀秀准备先探探她的意思,“我问你啊,你觉得大哥怎么样?”
李见月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远处的洛沉,“我以前觉得他冷心冷肺,心机深沉,还对我很刻薄,总是很怕他,但在一起待久了,慢慢就觉得他其实没那么坏,只是不善言辞,习惯了孤身一人,不会与人相处,他心里很在意大家的。”
这话说得胡秀秀十分赞同,大哥刚回来那阵跟个阎罗一样,就没给过他们好脸色,如今倒是和善一些了,偶尔还能跟他们好好说几句话。
月娘子能看到他的好,胡秀秀就觉得这事已经成了一半,掬着笑脸又问,“那你觉得我们家好不好?”
“嗯!”李见月郑重点头,“你们都待我很好,老夫人凡事都护着我,你也教了我许多,你们都是大好人!”
胡秀秀最后问,“那……你喜欢谷子吗?”
李见月,“喜欢!”
胡秀秀一拍掌,稳了!
喜滋滋的去找连氏说这事,婚姻大事,还是得长辈做主。
来陇州已有几日了,秦珺派人暗中寻找,始终没有公主的消息。
曹德喜暂代刺史期间整日忙着围剿惠帝,讨好罗珲,落下一大堆要务,秦珺接手后,在书房从早忙到晚,常常饭都顾不上吃。
半鹤让厨房把汤热了热,给他送去,孙长史在汇报军务。
“近来常有泾州流兵在华吴,合川一带作乱,欺压百姓,两地府衙都接到多起报案,普通官差根本拿不住他们,对那些人束手无策,两位大人都来上书请州府派兵镇压,还百姓太平日子。”
秦珺把他递来的文书看了。
这哪是管不了,分明就是不想管。
司马韦占领泾州,与朝廷对抗,虎视眈眈,他们谁敢惹这个麻烦,泾州兵若真杀过来,府衙可抵挡不了。
秦珺揉了揉眉心,他不能不管百姓的死活。
“去把郭都尉叫来。”
孙长史出去了,趁这空档,半鹤把手里的汤递给他,让他喝点。
秦珺的确是饿了。
吃了几口,一擡头,发现地上有个东西。
“那是什么?”
半鹤去捡了来,“一封信,应是孙长史落下的。”
他放在了书案上。
秦珺也未在意,继续低头看文书。
窗户未关,一阵风吹来,那折叠的信笺被吹得又掉在地上,微微展开。
秦珺弯腰去捡,看到里面字迹的一刹那,整个人呆住。
他快速拿起来,顾不上礼数了,打开信,仔细端详那上面的每一个字。
这熟悉的字迹。
半鹤发现他情绪变化,“公子,这信有什么问题吗?”
刚好孙长史带着郭都尉进来了。
“大人,您找我?”
郭坤还没站稳,秦珺就让他先出去在外面候着,他有种被黄口小儿戏耍的感觉,黑着脸退了出去。
孙长史心中疑惑。
秦珺已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他,“这是什么?”
孙长史摸了摸身上,意识到是自己掉落的东西,只是一封普通家书,他不解大人为何如此语气,心里也有些忐忑,“此乃半月前,我母亲托人给我捎的信,方才可能是不小心掉在大人这了。”
他伸手去拿,秦珺手往后一退,没有给他,“你母亲在哪,这信可是她亲笔所写?”
孙长史一头雾水,“哦,下官就是陇州人,祖籍在华吴县,母亲大字不识,她向来是找先生代笔。”
秦珺心潮澎湃,一定是她,一定是。
“立马去查,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人给我找到。”
这信有什么问题?
孙长史不明白他此举何意,仍在琢磨。
“还不去!”秦珺急催。
他不敢再问,低头领命,秦珺不放心,肃容警告,“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自己选个死法。”
这新刺史脾性温和,行事周全,来的这些天从未对谁说过半句重话,突然如此厉色,孙长史心神俱骇,恭敬道,“是。”
洛沉答应读书之事后,连氏将他偷偷叫到房里,从木柜里拿出这些年零零散散攒的所有的钱,全部给他,让他去县里买些好酒好肉,权当给于大夫的束修之礼。
总共也不到三两,老人家不知道攒了多久。
洛沉推辞不过,被她硬塞到手里。
手里的银两似有千斤重,他微微握紧,从屋里出来,李见月又跑来,拿着一张药单子,“这是我刚找于大夫开的药,你帮我到药铺一买,顺便带些软烂好下咽的吃食。”
洛沉一听便明白了。
“还有再买些纸墨,近来家里不忙了,我想过几日就去县里继续做我的小营生,谷子那也没剩多少了,你多买一些。”
洛沉点了点头,看她脸色苍白,“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李见月又拿了些钱给他,“你早去早回,还能赶上吃午饭。”
洛沉掂了掂那钱袋子,嘴角带笑,“你还真是大方。”
李见月一本正经打趣,“多的就当赏你了。”
说完才觉得不妥,他本就介意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
她想解释自己没有把他当奴仆,没想到他却懒散地回了句,“谢过公主。”
洛沉到县里的时候刚过辰时,坊市上正热闹,他把连氏和李见月交代的都买了,经过往常摆摊的地方,发现有些不对劲。
站在角落看似等人的两个男子腰带佩刀,是官府的兵刃,时不时的往这边张望,他们在盯过往的女子。
洛沉低下头,走到卖烙饼的老伯摊前,那老伯认出他,压低声问,“你跟那小娘子惹了什么事了?今日有好几个人来此打探,问那小娘子的事。”
洛沉眼神微动,接过烙饼,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多谢。”
“太多了……”老伯还未说完他人已走远。
雍县逃离之后,李见月过了很长一段时日提心掉胆的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大约始终未得松懈,葵水迟迟未来,她本也没在意,连氏得知后,帮她摁了几下,结果昨日夜间就来了葵水。
这次来与之前不同,腹痛的厉害,像是有什么在肚子里翻搅,腰麻腿麻,十分难受,她一整日都在榻上躺着。
洛沉回来后,给她把东西拿来,看她没有一点精神,面露忧色,“你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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