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
夜深,病房走廊上的的灯有的熄了,有的还亮着。这里没有长椅,有温倦迟在南肆那,即便也还是个小孩,但南菀莫名的很放心,她心绪勉强平静下来时琢磨了下:不仅因为小迟是她“女婿”,还有这孩子一看就很靠谱。
南菀女士打第一眼就这么觉得,买了饭回来看见肖昀和傅暄在一边墙上靠着,便喊两人到护士站那边的椅子坐一会,也不好让人跟着奔波这么久,她自己则提着饭给两孩子送去,只是从窗户往里一瞟,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折了回去。
肖昀见南菀这么快回来,问:“怎么了?”
“没事。”南菀连忙摆手,招呼他两趁热吃,“让两孩子呆一会吧。”
医院的气氛终归是压抑的,尤其是晚上。傅暄到还好,明明捡的肖昀的宽松衣服穿却透着一身西装的气质。南菀和肖昀则没那么好了,惨白的光打在他们脸上,活像是三天没睡觉。肖昀头发淋雨乱了,这会歪在傅暄肩膀上,试图调节气氛,“姐——”
肖昀比南肆大了快一轮,叫南菀一声姐没毛病。起初他一句“阿姨”被南菀拍了好几巴掌,当即改口叫南姐,一段时间又觉得带着姓怪怪的,便只喊姐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你知道他两的事了啊?”
“嗯?”南菀面上疲倦,脑袋里还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也是得亏了她那工作的磨练,闻言轻描淡写里带着一丝丝不明显的炫耀,“你说‘女婿’的事啊,知道啊。”
“……啥?”肖昀一时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想是不是突然这么一遭给整出幻觉了,下意识擡头看傅暄。傅暄目光有那么一点幽怨,小声谴责,“人在家长那都有名分了,我呢?”
肖昀:“……”
得,不是幻觉。傅暄蹬鼻子上脸也是真的。
不过看在他今天跟着跑来跑去的,肖昀便不计较了,走廊又安静下来,只有对面护士台一位护士整理东西的轻微声响。他瘫出了流浪汉的气质,忽然又开始惆怅,只是不知道他姐这女婿,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落实了。
他这厢叹着,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和傅暄。温倦迟正往这来,阴影无声笼罩着他,像是在走一条不归路。
不归路,一去不可回头,余下皆是命数。
温倦迟捏着戒指,忽想自己的运气大概就到这了,走着走着无奈又悲恸地笑了下,将不知能否等来那一天的戒指塞进了衣领。这一下像是某种封印,方才涌上来的所有情绪都被敛去藏了起来,只余一张沉静冷肃的面容。
“小迟?怎么出来了,阿肆呢?”南菀问,起身时腿一软踉跄了下。
温倦迟一步上前扶住南菀,让她坐下,“没事阿姨,南肆睡着了。”
“睡……睡着了?”南菀呆住,擡头去看护士站挂的钟——十二点一刻,就算是状态没问题的时候,南肆也很少这么早就睡,因为依旧睡不着。但现在……她前脚刚走还状态很不好的阿肆——居然睡着了?睡着了!
南菀霎时被短暂但猛烈的欣喜席卷,仿佛她就是那个失眠了很久却在某天刚转钟就睡熟的人,早上睁眼先是不敢置信,发现是真的后精神得能去来次晨跑呼吸新鲜空气。
一旁肖昀也跟着松了口气,彻底把傅暄当靠背了。
温倦迟看在眼里,冷静的面容有一瞬间差点维持不住,还是咬紧后槽牙才堪堪压下。他不想叨扰这欢喜,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还是会有些怕,所以自欺欺人般找了借口。
护士去查房了,这里只剩他们几个。尽头透着光的病房里,南肆本睡得还算熟,却忽然似是被什么扰了下,眉间蹙起,语气低而不安的嘟囔了几句。
温倦迟逆光站着,苍白的光给他周身笼罩上冷而迷蒙的雾,即便近在咫尺,也叫人看不真切。
这会的冷是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温倦迟垂头敛眸,像是要直面自己的内心似的,等所有声音消失,他才缓缓开口。
第一句是“对不起”,对着南菀。
第二句是“麻烦了”,多了肖昀和傅暄。
温倦迟微微欠身,语气让人一听便觉得忧伤,只是南菀和肖昀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再擡眸,已然恢复到冷静的模样。
没给两人机会,第三句开始,便是正事了。
温倦迟无声地深吸口气,说:“这次的事情同我——”
“……”几年没再喊过温成,温倦迟嘴角很轻地抽了下,竟是没曾想再喊是这么个情形,卡了下才接着道,“同我父亲温成有关。”
在场只有南菀不了解,温倦迟说的时候看着她,想象里是南菀女士依旧美丽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然后质问,再然后……或许一场混乱,就什么都没了吧。
不过也没什么时间等反应了,温倦迟正欲往下说,却被南菀轻轻一声打断,她确实有些惊讶,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担忧,她怕温倦迟再往下说,有些东西就不得不变了,因为清楚这孩子的性子,到时候她想留,怕是也留不住,“小迟……”
温倦迟愣住,南菀眼里的忧虑他看得真切,也就越发恍惚,毕竟就在不久前,他从温成嘴里逼出事情的大概全貌时,他自己都觉得荒谬。明明就算躲不掉,也可以拖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明明就这么拖着,是不会牵扯进他想护的人的。
可偏偏就是有了变数。
南菀略微不稳地站起来,拉过温倦迟手臂拍了拍,柔声道:“小迟啊,这和你没有关系啊,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医生也只是初步看了,还没有定论呢,相信阿肆吧。”
她这么说,心里其实并没有底。那时候她好生养了三四年,才把小南肆养回这么个活泼的性子,他开始从那个小阳台走出来,会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会去些稀奇的角落,虽然都是一个人,但也比闷在屋里守着那苍白的光亮好。只是依旧见不得黑,后来上了初二,才稍稍好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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