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颈就戮
“五爷不信?”
孟留真满脸写着坦诚,道:“说出来确实难以置信,三姑奶奶还有那样一面。”
五爷目光阴晴不定。
他没有怒,但孟留真能从沉默的间隙中,感受出波澜。
人一旦被抓住软肋……
“五爷别担心。”
“她是三姑奶奶,我能做什么。我又打不过她。”
孟留真盯着他,话锋一转,道:“不过她对我倒是做了一堆事情。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若是我是个黄花大闺女,此刻早就已经跳河自尽。可我又是男人。吃了哑巴亏,别人还当我享受多大的艳福。”
五爷道:“三姑奶奶知道你这么编排她吗?”
“事实而已,”孟留真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就算此刻三姑奶奶人在这里,他也这么说。
孟留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生不如死,破罐子破摔,道:“你认为三姑奶奶冰清玉洁……”
五爷打断他的话:“看来你的舌头牙齿都不想要了。”
“表面上越是禁欲隐忍,疯起来,更厉害。”
“你是想求死,”五爷道,“故意激怒我。”
“五爷怒了吗?”
孟留真注视他的眼睛。
五爷立在门扉后的阴影中,神色一片灰蒙,看不真切。
声线上听着还是平稳的。
孟留真道:“五爷喜欢三姑奶奶。”
五爷被他点破了心思。
这不算秘密,许多人能看出来。他对三姑奶奶不比寻常。
但接着孟留真那样一番话茬,怎么听都像挑衅。五爷比他们年长几岁,不似那毛头小伙子,一点就炸毛。五爷道:“我与她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五爷不想知道,三姑奶奶心里,有没有你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过她,在喝那坛酒的时候。山上人人都能看出来,五爷对三姑奶奶一片真心。三姑奶奶从未回应。这是个谜团,我想知道,就问了。三姑奶奶说‘五爷是个好人,我不想祸害他’。我没听懂。到底是喜欢,才不愿意祸害,还是不喜欢,没心思去祸害呢?”
孟留真长叹了一口气,“三姑奶奶不愿意祸害你,可劲祸害我。”
五爷久久为之沉默。
他思考孟留真此言的可信度。
像是她的话,又不像她的作风。她会对孟留真开诚布公地谈感情吗?这是五爷没有办法想象的画面。犹记湖边钓鱼,姜雨心情酣畅。五爷一试探,她就装傻。三两句玩笑带过去,从不留心。以至于五爷认为她天生浪子无情。
但在孟留真面前,她完全不一样。
孟留真道:“女人心海底针。事到如今,我只能自认倒霉。土匪山的事情我再也不想掺和。五爷应该没有告诉过三姑奶奶我在这里的消息吧。人人都说五爷光风霁月,是土匪中的君子。依我看,倒没那么磊落。你有私心,才把我当成狗一样。”
五爷道:“我若动私心,你以为自己还能手脚俱全。”
孟留真道:“你弄残我,三姑奶奶会不高兴。你杀了我,她会动怒。”
五爷道:“你要拿命跟我赌吗?”
孟留真道:“我命贱如草芥,不稀罕。”
“既如此,也不必吃饭,给自己一个痛快。”
“饿死太痛苦了。”
“怎样死,算痛快?”
看来五爷真是对三姑奶奶情根深种。
这么个儒雅的人,被话激的,满嘴的生啊死啊。
孟留真知道他动了杀念,忽然好奇,“五爷亲手杀过人吗?”
“也许你会是第二个。”
真神奇,土匪中的老五,竟然只杀过一个人。
孟留真并不好奇那人是谁。
谁都有发狠的时候。
“你杀我,不怕三姑奶奶找上门算账?”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既如此,还等什么。”
孟留真盘坐在床上,一丝不茍,即将入定的模样。
五爷倒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数了。
孟留真说这些,只是为了激怒他,自寻死路吗。看来这些天的幽禁生活,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他宁可死也不想再被关下去。
幽禁和限制自由。
一种最折磨人的酷刑。
至少从前,在三姑奶奶手里,他还能看到太阳。
而五爷冷酷无情,只给饭,不给活路,连话也不让人同他多说半句。过不了几日,孟留真就会神智失常,变成个疯子。他预料到自己的结局。还是死了来得痛快些。于是他说完一堆大逆不道的话,做好引颈就戮的准备。
五爷却迟迟没有下狠手。
孟留真都要笑出声来,摇头道:“看吧,你还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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