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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不解带(1 / 2)

衣不解带

翌日清晨,孟留真雇了一辆马车,带姜雨离开。临别前他没有去拜见大哥,怕大哥见了更生气。天没亮走的后门,尽量不引起任何主意。忠心耿耿的丫鬟要跟去照顾他们,被孟留真留下来。要让孟家撇开关系,最好撇得干干净净。

就他们两个。到客栈下榻,孟留真抱着姜雨,又张罗跑腿的活计帮忙煎药。

外头出太阳,晴空映着澄澄积雪。窗户纸透亮,孟留真坐在床头,给姜雨喂药。他吹到七分烫,自己尝过,才用勺子喂到她唇边。喂一口擦一下嘴角。好想回到了当初在土匪山上一样。那时候姜雨肋骨受伤,天天躺着,脾气暴躁,动辄骂人。

现在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面容苍白,憔悴病态。

孟留真希望她早点恢复成那样。

哪怕凶悍,哪怕飞扬跋扈,也好过如此萧条光景。

“快点醒过来吧。”他心想。

下一刻,祈祷应验,姜雨缓缓睁开了双眼。

孟留真愣了下,望着她,还没反应过来。

姜雨咂摸口中滋味,道:“真苦。”

孟留真手里还端着药碗,“药,治伤的。”

姜雨咳嗽起来。

孟留真手忙脚乱去找茶壶。茶壶是空的,他又到门外去叫跑腿伙计,吩咐了什么。姜雨躺在床上,咳了一会儿。她转动眼珠子,打量将屋内陈设。听到窗外街市喧嚣之声,自己似乎身在一家客栈。这些天人事不知,记忆断断续续。她脑子也有点不太清醒。孟留真弄来茶水,她喝了两杯,缓过来。

“还要吗?”孟留真扶着她后背。

“够了。”姜雨喝完,再次躺下去。

“小心,”孟留真道:“左腿不要用力。”

姜雨小腿绑着木棍,又麻又痛,不知道什么情况。她觉着应该是断了。那天下大雪,死了很多人。她为了救下五爷,跟那位郑捕头以命相搏。双方挂彩,过程无须赘述。她得承认郑捕头有点本事在身,自己遇到了劲敌。结果是她砍了他一刀。他踩断了她的小腿。一报还一报。姜雨撩开被褥,想看看自己到底残废成什么样。

“绑着绷带的,你别乱动。”孟留真抓住她两只手,怕她乱来。

“我就看看。”姜雨道。

“我帮你。”孟留真放下茶杯,转过头来,用手托着她的脚,小心翼翼卷起裤腿。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两根木棍固定着,小腿缠着纱布,好坏看不出来。姜雨试着屈膝,一阵锥心刺痛沿着脊梁钻上来。她的额头立即冒出冷汗。

“别着急用这条腿,”孟留真搂着她肩膀,温声道:“大夫说了,幸亏救治得及时,你好好修养,过三个月就能下地走路。要是恢复得好,能和以前一样行动自如。”

骨头都断了,怎能行动自如?

多半也就是瘸得厉害和瘸得轻微两种区别。

姜雨心里大概有数了。孟留真将她的腿放平,重新盖上。一个身心健全的人,忽然成了瘸子,确实难以接受。孟留真留心她神情烦闷,说了好些话劝导她想开点,听得人耳边嗡嗡响。姜雨不需要他的同情和安慰,想让他闭嘴,道:“我知道了。”

土匪山上混这么多年,吃了多少亏,生死都看淡。区区一条腿算什么。她如今还活着倒是一件值得离奇的事。落在郑捕头手里,被押送回城,她没想过活着回去。此番遭遇就当是还了五爷当初舍命相陪的债。姜雨思绪万千……

姜雨看了孟留真一眼。

“你是怎么把我从牢里弄出来的?”

“我同张大人说,”孟留真道:“我能让你投诚。”

“你觉得你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孟留真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他伏在床边,脸隔着被褥压着她的手,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时光刹那间,变得绵长。窗外的雪光明媚万状,姜雨下意识手指动了动,像是抚摸他的脸。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睡不着,”孟留真道:“在等你醒来。”

“我现在醒了,你可以休息了。”

他眼底发青,略显疲态。不知熬了多久,纯靠意念吊着精气神。在她昏迷不醒的这段时日,一直衣不解带,守在她身边。她还是个罪无可赦的死刑犯,有什么值得让他这般奋不顾身,蹚进浑水里。姜雨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拨开他额前凌乱发丝,道:“睡吧。”

孟留真仍然望着她眼睛,道:“好。”

她让他睡,他就睡。

不肯离她而去,就趴在床边,握着姜雨的手,酝酿睡意。沉沉的眼皮渐渐合上,他很快进入梦乡。似乎是睡得很浅。姜雨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怕动了,他就会惊醒。她的目光临摹着孟留真的五官轮廓,静谧的睡颜。

五爷的人说,出村的行脚商多带了一个人,头发半长不短。她就知道是孟留真。孟留真跑了。也许是蓄谋已久。当时情况情急,没有时间思考他到底在这场厮杀中起到怎样的助力,扮演什么角色。她脑海中闪过流星般的震惊,愤恨,旋即消散,被无尽的失望淹没。事后想起,很失望吗?好像也没有。

他本就要离开,是她强迫他留下来。

连期待都不曾出现,到头来,又有什么可失望的。

姜雨望着床头空空的药碗。孟留真睡了半个钟头,梦中惊醒。他用力抓着她手,一时神情慌乱,以为她跑了似的。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姜雨还躺在远处。他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手指却因过度发力而轻微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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