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桃报李
“正常,孟尚谦为人多疑,不可能这么快取信于人的。”
回去后,阿桥第一个回禀姜雨,把孟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他自认为并未犯错,可孟尚谦连谈价的机会都没给他。他跟同叔学了好多话术,如何擡价,博弈,好不容易争取到一次上场机会。结果不尽如人意。阿桥回来时丧气极了,像霜打的茄子。
这个结果,姜雨完全猜得到。以姜雨对孟尚谦的了解。他是不会被话术轻易绕进去的。第一次免费的诱惑也没有那么大。同叔对人心有着精准的揣测,多半料到这次会黄,才同意了阿桥的软磨硬泡。反正都会搞砸,让年轻人去去锐气也很好。
姜雨道:“就算同叔亲自去,也不会成的。”
听她这么说,阿桥稍微好受一些。
这么说,不完全是自己的失误了。
“孟大少爷为何疑心病这么重?”
“坑踩多了吧。”姜雨随口道。
“好吧,”阿桥只得自己看开,积累经验,下次再接再厉,道:“不过他家夫人倒是好心肠。还送了我们好些书。正好先生需要。”
“孟家夫人怀孕了?”
“是,”阿桥道:“应该有六七月。”
姜雨思索片刻,叮嘱道:“你等下把书送到先生那里,不要提这件事,也别说书是从孟家来的。”
阿桥不解其意:“为什么?”
姜雨给了他一个眼神,阿桥闭上嘴。
人生路何其狭窄,有些人天各一方,竟然会以阴差阳错的方式汇聚到一起。姜雨并不知道,青兰是否已经放下。何必让她想起旧事平添烦恼。阿桥不知内情,心想姜雨特意叮嘱这一句,难道是先生也跟孟家有什么瓜葛吗?
阿桥将一车书拉到青兰处。
等开春了,要加收一批新学生。书这种东西永远不嫌多。姜雨是按月给青兰发酬劳的,每到月初,阿狗会把钱送来。青兰起初推辞不受,后来阿狗强塞下来,她便攒着,一听到有人进城去,拿钱拖他们多买些书。攒下的钱也基本花在书籍笔墨这些开销上。
“辛苦你了。”青兰将门打开,方便阿桥擡书进来。
“不客气,先生。顺路的事。”阿桥对青兰敬戴有加,仅次于姜雨。
阿桥掀开盖着的麻布,成箱装好的,整整齐齐。
青兰随便翻开几本。
“我要的似乎没有这么多。”
“我遇到一个商户,听说村里学堂缺这些,特意捐给咱们的。”
“真是大善人,”青兰听了不胜欣喜,学堂很缺书,她自己攒的钱也弥补不了巨大的缺口。因而收获意外之喜,她也很吃惊,笑道:“有没有好好谢过人家?”这么多书,她那点银子买不回来。好心人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阿桥道:“自然有的。那家夫人怀有身孕,想做些好事积福,也算两全其美。”
青兰点点头,道:“好人都有好报。”
青兰身子骨不好,尤其怕冷。冬天里一吹风便咳嗽,情绪萎靡,终日看书作伴。说病也不是病,总懒懒的。那日姜雨见她咳嗽,让阿狗送来一些药还有许多炭。又把松动的窗户缝修好了。随着天气放晴,她那歪缠的懒病也有所缓解。打起精神来整书。
正好阿桥送来,她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先收拾了一部分。捐书的似乎也是个风雅的读书人,收藏诗集颇多。
青兰从前也爱读诗写诗。
她自然而然翻看起来,上头留存主人的小楷批注。她盯着那字迹,似曾相识。连着翻好几页,都是一样的。青兰顿觉头晕目眩,另外抽出几本底下的,确定了是谁的字迹。
阿桥看见她跌坐在地上,道:“先生您怎么了?”
青兰勉强笑道:“没事,蹲久了有些头晕。”
阿桥忙道:“我扶您起来。”
青兰被他搀着,坐下。她胸膛里的心跳咚咚咚,震耳欲聋,几乎听不清阿桥说什么。好一阵缓过神来,她哑声开口道:“你方才说,捐书之人怀有身孕,想为孩子积福,是吗?”
阿桥看她脸色不对,迟疑道:“是啊。”
青兰道:“她捐这些,她夫君没说什么吗?”
阿桥道:“她夫君说都依她。”
青兰平白笑了一声,嘴角弧度僵硬。
阿桥试探问:“先生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青兰摇摇头,找了一个借口,道:“没什么,我瞧这些书价值不菲。怕他们弄错了,误捐给我们,来日会要回去。”
“怎么会呢,”阿桥嗐了声,道:“您多虑了,应该不会的。”
“不会就好。”青兰喃喃道。
“我接着帮您收拾吧。”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慢慢弄。”
青兰接着蹲下去,把失手掉落的诗集一一捡起。十分珍视的,用衣袖擦去灰尘,抚平褶皱。放好。阿桥上去帮忙,被她一再拒绝。他只好先行告退。青兰整理一宿,彻夜无眠。屋中蜡烛烧到天明。过去的终究是彻底过去了。
……
“你要当叔叔,不想想送个什么礼?”
“你说什么。”
“你大嫂怀有身孕,”姜雨道:“过几月快要生了。”
“真的吗?”孟留真乍听闻这么件喜事,不由笑道:“父亲和大哥一定很高兴。”
“摆满月酒你不回去?”
“算了,”孟留真道:“回去扫他们的兴,没有我,也会热热闹闹的。”
“他们父慈子孝,三代同堂,唯独少了你。”
“他们一家人,”孟留真拉起姜雨的手,道:“我们一家人。”
外头屋檐淅淅沥沥,雪化了,春将至。春意绵绵静生香。炉子上煮着新鲜的茶。这几天的炉子没有歇过。药堂即将开张,天天有人来送礼。孟留真没有什么可招待的,茶水管够。姜雨每次来都碰到有人。村里人对孟留真这个药堂的好奇心一波接一波。姜雨不便在太多人面前露脸,趁着早上这会儿闲工夫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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