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顾庆之这会儿正跟皇帝吃饭,聊得还挺开心。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其实都是明面上忽悠人的,毕竟还有自古穿下来的饭桌谈生意和枕边风。
“朕打算扩招太医院,良医局,先从京城开始。多亏你送来那些银子,还有戴权这些年积累的银子,应该是够用了。”皇帝踌躇满志,语气都比平常轻快三分。
顾庆之便引出了个关键问题,“臣知道陛下是为了百姓好,想叫所有人都看得起病。不过也不能全都免费,大夫从识字就开始背医书,快一点也得十来年才能出师,也不能叫他们不收银子。”
皇帝迟疑了一下,“朕给他们补银子?”
“陛下也该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边全公公使劲给顾庆之使眼色,正吃饭呢,就别破坏陛下的好胃口了。
只是鼓励归鼓励,喂鸡汤归喂鸡汤,思虑周全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不能只考虑眼前,也得考虑这政策能不能持续下去,万一持续不下去了,又会不会引起反弹。
顾庆之又问,“陛下可知道京城一共多少人口?”
这个皇帝还是知道的,“宛平大兴两县加起来,约有一百万人口,加上京营五大营,家奴、佃户等等,该有一百四十万。”
“咱们只说百姓。百姓一年生几次病?什么病自己能好?什么养的病要去看大夫,如果全由陛下补贴,要多少大夫才够?又会不会有人但凡有个不舒服,就要去看大夫?如果大夫的精力被这些人牵扯住,又会不会连累重病之人无医可看,以致丢了性命?”
这里头的问题皇帝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他脸上欢欣雀跃的表情消失不少,叹气道:“庆之说得对,朕的确不能只凭一时的意气做事,还有呢?”
“还有……就是百姓生病,多数是吃不饱穿不暖又或者太累导致的,又或者小病想等他自己好,最后拖成了沉疴旧疾,跟大户人家的富贵病还是有区别的。”
皇帝点头,“这个朕倒是想到了。朕也知道与其免费看病,不如叫百姓丰衣足食更好些,只是……”
“只是没那么容易。”顾庆之又开始灌鸡汤了,“可陛下毕竟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创造太平盛世,臣祝陛下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皇帝被他逗乐了,笑道:“那还是照朕以前想的,先叫太医院的御医们每月义诊两天,先看看情况再说。”
顾庆之便道:“其实每月义诊下来,几次陛下也就知道里头是怎么回事儿了。”
“想在前头跟中间发现问题是不一样的。”皇帝很是坦然,“朕原以为朕也在宫外当过三年王爷,是知道百姓过得不太好的……你说得很对,尤其是号脉的时候,吃得好不好,是能看出来的。”
皇帝很快就又高兴起来,道:“还有医女的事儿,庆之也帮朕参详参详。”
顾庆之仔细听着,皇帝道:“医女主要学习的就是接生,来源一部分是宫里过多的医女,不过人数有限,未来朕想大部分都用育婴堂的女婴。还有教坊司的乐女,这里头不少都是犯官家眷,识字,学医自然也会快一点。当乐女她们觉得屈辱,朕多给她们一个选择。”
至少现在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臣想主要还是要她们自己愿意,产妇生产便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但凡出点什么问题,就是一尸两命。”
皇帝点头,“朕的母妃当年便是难产而亡。朕自然要慎之又慎。宫女原本伺候的是宫里主子,就算教坊司的乐女,交际的也都是达官贵人,真要叫她们去给百姓接生,朕想也有许多不愿意的。”
皇帝叹了口气,“就是放宫女太监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许多人都是无家可归,还有许多人是被父母兄弟卖的,纵然身上有些许银子,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庆之便道:“不如叫她们立女户?”
这想法当时他也跟林如海说过,如今想的又比当日周全些。
“就跟工匠似的。”顾庆之解释道:“以宫女立女户的,每二十五年要送一女儿进宫当差,以医女立女户的,每二十五年也要有一女儿做医女。其余诸子诸女不做限制,但户主只能是宫女或医女。”
“这……”皇帝还在想,顾庆之又补充道:“县衙的捕头衙役,包括女牢的牢头跟卒役便是这样一代代传下来的。”
皇帝暂时还不知道这样细节的事情,他道:“朕叫——叫尚书来他们也不知道里头是非,朕让锦衣卫去查吧。”
越说他越觉得顾庆之挺好,“朕这两年先要把大魏朝所有官员卒役是怎么选的怎么换的搞明白。”
等吃过饭,顾庆之回到家里。
皇帝说过两日要来他家里吃鸭子,因为是微服,提前准备是不可能的,不能泄露皇帝行踪,这点警惕心顾庆之还是有的,但是他能提前准备些肥鸭子,这个问题不大,横竖全府上下都知道他喜欢吃鸭子,试试鸭子做得新菜也很是正常。
下来就是准备新的名帖了,加衔礼部尚书之后,他的新头衔已经变成了:钦天监监正、锦衣卫千户、礼部尚书、安国公。
如果顾庆之全副仪仗出门,已经能举四块牌子了,能比过他的人就算在京城也不多见了。
下午林如海回来,就看见顾庆之刚漆好的新牌子正靠在前院晾干。
顾庆之笑眯眯看着林如海,“师尊要加油啊,可别被弟子比下去了。”
林如海笑道,“你信不信,我如今要是开放收徒,排队的人能从你家门口一直排到崇文门去。能把徒弟教到国公的人,全天下就我一个。”
“我早就是国公了。”顾庆之反驳道。
“你也说了,文人管用春秋笔法,再说了,能跟安国公做同门,难道还不值得拜个师父?”
两人正一句一句的互相反驳,出去上香的林黛玉也回来了。
她一下轿子就看见她爹跟她师弟两个站在一块新牌子前头说话,牌子上头四个大字:礼部尚书。
也没多想,林黛玉便道:“恭喜父亲!”
顾庆之一声窃笑,林黛玉顿时便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她又镇定道:“能教出如此年轻的礼部尚书,就算是加衔,父亲也是前无古人了。”
林如海得意的捋了捋胡须,顾庆之故意板着脸,道:“师姐怎得回来这样晚?”
“欸~”林如海拉了个长音,“前两日你还说不要拘着你师姐,横竖有人跟着,叫她出去多转转,怎得你要反悔不成?”
顾庆之便道:“我是怕师尊等师姐吃饭等饿了。”
林黛玉又是一声笑,“师弟饿不饿?”
“自然也是饿的。”
林黛玉转身从婆子手里接过一个小油纸包来,笑道:“这是脱骨的卤肘子,米姑娘推荐的,我特意绕了路去买的,咱们晚上尝一尝吧?米姑娘说冷着吃弹牙,热着吃软糯,怎么吃都香!”
空气中立即便是咕噜噜一声响,林黛玉虽然没听出来究竟是谁的,不过看她父亲跟她师弟两个怒目而视,脸上就又有了笑容,“我叫他们拿去厨房了。”
自打这次回京,顾庆之就放了个锦衣卫去盯着荣国府,送了臭鱼坛子之后,宫里也派了个锦衣卫盯着荣国府,前些日子他们降爵罚俸,顾庆之又叫人去打听消息等着看热闹,如今倒是真叫他知道不少荣国府的事儿。
比方贾母杖责死了好几个下人,又比方宁国府的小蓉奶奶,号称美艳无双第一人的秦可卿死了。
不多时钦天监也传了消息过来,宁国府想请顾庆之择下葬的日子。
理论上来说,顾庆之至少要等到年底才放开明年的号,钦天监也是知道的,能叫钦天监差人来给他报信,只能是宁国府出得银子多。
贾家得多有钱?
“来人就在钦天监等着。”钦天监的人恭敬应道,“宁国府的人说前头都好说,主要是下葬的时候,前后加起来至少七天不能下雨。他们出二十万两银子。”
这下连顾庆之都要怀疑秦可卿是不是真的是义忠亲王的女儿了,但是凭借他跟忠顺王的关系,和对太上皇的了解,义忠亲王在外头有这么个私生女,完全不可能。
这就更蹊跷了,顾庆之问道:“我记得……若是不曾生育,一般人家的媳妇都进不了祖坟,怕坏风水的。”
钦天监的人点头,“确有此事。”
“秦家又是什么路数?”顾庆之再次确认道。
“秦家就一个工部营缮郎,年过七旬,也没什么家产,在京官里算是清苦的了。”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顾庆之道:“我今年再不算的。你也知道,就这么回绝了吧,等腊月再说。”
这人就要走,不过犹豫一下又小声道:“大人,二十万两银子也不少了。兴许贾家是想给您赔罪,他们前头编排您来着。”
顾庆之笑了两声,“那不可能。京里达官贵人这么多,我要开了这个口子,我以后就别想安生了。而且这都隔了十万八千里了,真要赔罪,那也该是荣国府派长房嫡子来说,至少也得有个中人不是?哪有这么赔罪的。”
再说没他的时候,秦可卿这葬礼一样奢华。况且二十万两银子又不是他一个人收,到手六万两就想过去?
别说这不是银子的事儿,就算拿银子衡量,这也太少了。看不起谁呢。
报信这人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谁家和解不正经来道歉的了?
他回去钦天监,贾蓉还在屋里等着,这人上去跟贾蓉打过招呼,既然是葬礼,也没法笑了,只是道:“监正大人诸事繁忙,怕是脱不开身。”
葬礼,尤其是这等大家的葬礼,前头大殓小敛就不说了,一般是出殡后送到家庙,再停一段时日后择吉日下葬。
家庙里停个一年半载的也是正常。
这人便道:“要算也得等腊月,你们先正常伴着葬礼,总归下葬还是要择日子的。就是……”
他一犹豫,贾蓉又是一个红封塞了过来。
择日子是几家的生意,这人也是知道的,大概也能猜到宫里也有干股,不过猜到归猜到,说是肯定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这人比照着监正张大人有时候无意说出来的份例,再想想一般做生意干股都是怎么占比的,大概也能推测到安国公占比不过三成。
“若你们真想给安国公赔罪……得出这个数。”
五十万两?贾蓉吓得就想骂人,他宁可把他死了的老婆再搬回正房,也出不了五十万两。
贾蓉还算正常跟人寒暄两句,这才出了钦天监,往荣国府来了。
贾母屋里,贾珍也正等着消息。
贾蓉进去先行礼,又被脾气暴躁心里憋着火儿的贾珍啐了一口,“叫你办点事儿如此墨迹!在你父亲面前也要拿大!”
贾蓉并不敢回嘴,“去问过了,他要五十万两。”
“他怎么敢!”
“他欺人太甚!”
贾母气得眼珠子都有点突出了。
贾珍道:“老太太,虽然你说这银子是荣国府出,但毕竟是我宁府的儿媳妇,当初咱们说的是二八分账,但五十万……我宁府自然是拿得出十万两银子,只是他安国公不值这个价钱。”
“他当我们贾家是冤大头不成?”贾母是万万没想到安国公竟然敢狮子大开口,“他也不怕骨头戳破喉咙。他不过一个新近国公,坐不坐得稳还两说,他一人就想吃这么些?他不配!”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贾赦贾政虽然也陪着,不过没一个说话的。
贾政如今是不顺利到麻木,整个人不说是行尸走肉,但也没什么好奇心了。他低头坐那儿一言不发。
贾赦有点别的考虑,他一直想分家,他还想知道他们荣国府如今还剩下多少银子,所以也是一声不吭,只想老太太气愤之下,能多透露出点东西来。
贾珍翘了个二郎腿,也不说话,端着茶杯就等贾母拿主意,他面色苍白阴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狠毒的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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