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
她拿出手中的麻袋, 一把套在了岑酌的头上,狠狠将他推了下去。
可她不敢睁眼,尽管蒙住了岑酌的脸, 看不见那双充满失望的眼睛, 她还是害怕。
难道这样就好了吗?
下坠得很快,一会儿她就看不到岑酌了,她明明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但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
岑酌死了。
她仿佛整个人被一分为二,一边享受着这份畅快,一边又在悲哀。
不应该的, 岑酌明明没有死, 她这次没有杀岑酌!他还给她过了生辰,他们还一起去了玉罗城……他没有死啊!
那方才的是什么!
难道她真的杀了岑酌?难道这些月来发生的事都是她在做梦?
只一时晃神,又变了。
没有悬崖,没有山风,周遭阴寒潮湿, 还带着阵阵霉味,让人隐隐作呕。
这地方她记得, 是地牢, 也是她关押樊璟的地方。
樊璟处处与她作对, 她一开始本是想忍着, 也懒得管他。但他太过放肆了,屡屡坏她事, 她也觉得留着此人是个麻烦。
仍记得初来浮渊时谢洲瀛同她说过, 这浮渊之人除了锦岚, 其余人都随她处置,那她关押一个堂主应当是不为过的。
于是她就把这个人关起来了。
没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叫, 也算是舒服一些了。
脚下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白衣男子蜷缩在角落,看起来奄奄一息。
身上衣物残破不堪,全是被各类刑具所伤留下的伤痕。
触目惊心啊。
她垂眸吩咐了什么,身后的手下便拿着刀刃上前,一刀一刀捅进樊璟的身体。
这里寂静极了,所以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就变得很清晰,她能听到鲜血的黏腻声,让人心头一紧。
起t初还能听到樊璟吃痛的闷哼,但越到后来声音越小,渐渐的,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阴冷之气侵入骨髓,她感觉自己的血肉也冷了,连带着心也冷了下去。
是痛的。
她明明已经放了樊璟,为什么还会这样。
方才杀岑酌是后知后觉,现在她有知觉,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只能看着自己的好友死在自己面前,还是她亲口下的命令。
懊悔无助,可就是没有办法。
眼前的人胸口再无任何起伏,已经断了气。
可她想突破身体的桎梏,却只是徒劳,她只能看着樊璟在她眼前死去,而她,这个凶手,却无动于衷。
是在和她开玩笑吗?樊璟怎么会死呢!
她已经放了樊璟,樊璟还和她一起去过桃隐村,杀过血尸,因着谢洲瀛的蛊惑,她还与他置过气……
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或许这些都是真的。
那些她与岑酌和樊璟所经历的都是真的,可她杀了他们也是真的。
都是真的。
她想去探探樊璟的鼻息,想告诉自己他没死,可她现在一步都走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都是自己造的孽。
樊璟平日里最爱整洁,就算是处理公务,那些公文书籍都码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永远是干干净净。可他现在却是睡在脏乱的地方,身上也看不出一块好皮。
现在的她,是否会怨恨自己的所作所为……
会的。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厌恶自己。
岑酌对她那么好,她却害了他,樊璟本性不坏,她也杀了他。
可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她才真正地了解了他们,知晓他们的本性。
原来错的从来都不是他们,是她执念太过,作茧自缚。
而这一次,就是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不要越陷越深。
又是谁推着她走出深渊,重新开始?
是那个人,那个突然出现,将世间所有美好都送到她眼前的人。
樊璟的身影消失于眼前,她又看见曼曼躺在榻上,那了无生气的模样让人心碎,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是她来晚了,尽管杀了程鹿音,也换不回这个孩子了。
她现在才清楚地知道这是心魔,是来困住她的东西,不能被这些牵动情绪。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分明知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改变不了的,可她还是会深陷其中。
重情之人最难自救,她常告诉自己要狠心绝情,可现在都将这些忘得一干二净。
她本就不是无情之人,就算是经历了那么多,她也做不到彻底的狠绝。
对于真心为她之人,她实在是无法冷眼对待。
这画面也是一闪而过,再睁眼,便是血海蜿蜒,黑雾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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