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云鱼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日是中秋，本该是团圆的好日子，可她却再也没有办法与家人团圆了。
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她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无法自控的感受，手脚不听使唤，眼前叶清丞的脸逐渐清晰，她流出一行清泪，想要制止自己。
这心魔是要让她重复这些事情，让她不得解脱。
刀刃一寸一寸送进叶清丞心口，这场景分明是第二次见，她还是受不了。
又是一次清醒的崩溃。
明明已经知晓结果，却还是会心疼。这件事是她一辈子都愈合不了的伤口，每每看着，都还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碰一次，疼一次。
永远都不会好了。
越痛才记得越清。
那是自小疼她护她的兄长，在她想起一切后，再让她经历一遍这件事，比杀了她还难受。她记得小时候陆清景和叶清丞是怎样的疼爱她，又是怎样的包容她，他们早就不是师兄妹了，而是真正的兄妹。
这一天，她失去了两个哥哥。
她一刀捅进陆清景的心口，明明不受控制，可手还是随着她崩溃的情绪而颤抖。耳边陆清景的声音久久未散。
不要自责，不是她的错。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就连生命的尽头，他都还在为她着想，想让她了却心结。
之前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不明白陆清景这话的意思，现在她想起来了，听着却更是心疼。
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他们都从来没有怪她，甚至是想让她过得更好。
他们也没有逼她回上清天宫，而是尊重她的想法。
这样好的人，凭什么是这个下场！
都是谢洲瀛！都是他！
心中突然升起无尽的怨念，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饶是从前受辱，她也没有这样怨恨过。
她想伸手摸摸陆清景的脸，拍拍他，让他别睡了，可就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他如同云雾一般消散了，连带着这吞天的魔气一同消失于这世间。
是了，都是心魔，都是假的。
对，都是假的，不必当真。
心中是这样想的，也在不断地重复，可她还是好难过。
这样的事为什么还要让她经历第二遍！
本就是心中难以抚平的伤口，现在又将其展现在她眼前，让她又痛一次。
或许这就是心魔的可怖之处吧。
这会儿她感受到那股操控自己身体的力量消失不见，自己也能行动自如，只是场景又在变化，她也有些懵了。
她所经历的生离死别也就这么几件事，难不成还有？
眼前的场景她从未见过，应当是在仙门仙山，只不过满地伤残，分不清是死是活。
现在她能确定了，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事。
仙门之变，此等惨案，她确实是从未见过的。
若换做从前，她都要怀疑这事是不是她干的。好在她现在也算是没那么作恶多端了，按旁人的话来说，是安分了许多。
那这会是谁干的？
还是说……她以后还是个坏东西。
苍穹之下，符光流转，隐隐可见血色，这种术法她太了解了，毕竟在上清天宫时，她就用过此类术法。
当时锁妖塔倾塌，她用禁术耗费寿命换得一时安稳，而这里，又是谁在用禁术。
况且这禁术是上清天宫独有，外人怎么可能会，这倒是让她有些好奇了。
这要么是上清天宫的人，要么就是有人将禁术外传。
她擡脚越过倒在地上的仙门弟子，想走近些看看那符光的源头，可越走近，心中越发不安。
额上沁出细汗，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脏越跳越快，仿佛害怕看到那符光的主人。
可她还是想看看。
在那漫天符纸之下，少年浑身鲜血，那数以万计的符纸挥洒于天空中，抵挡着来势汹汹的魔气。
饶是她并非魔族都能看出那魔气的不同，天空血红不堪，黑压压魔气比乌云还阴沉，堪比灭世之灾。
或许这不是流窜于人间的魔气，大胆地想，这些魔气可能来自魔界。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山河归于混沌，天地失色。
若这不是二十一年前的惨剧，那就是未来的了。
心魔还能预知未来？
好东西。
可她宁愿这些都是假的，全是心魔迷惑她的阴招。
毕竟眼前不断消耗精元寿命的少年她太熟悉了。
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怎么做。
这样不顾一切，这从不是她印象中的他。
烈火燃尽符纸，万千符纸同燃，照彻天光，将魔气抵御于宗门外。
而他却口吐鲜血倒地，再也没有起来了。
这一战，燃的不是符，而是他的命。
顾清疏看着那倒地的少年，心中刺痛无比。
丁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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