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
顾清疏想着自己本该是死了的, 但眼前的景象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没有进入轮回,而是在自己的一心桃源,四周是熟悉的山水。
听风涧。
她全想起来了。
那被她忘却的童年, 被她忘却的亲人与家, 通通想起来了。
这里是她的家,有她的爹爹和姑姑,还有夜浔叔叔。
她是上清天宫宫主独女, 却从未被世人知晓,是上清天宫最大的秘密。
并不是t因为爹爹不想承认她,是因为山下有很多人敬爱爹爹, 也会有很多人恨爹爹, 只有他们不知道她的存在,她才算安全。
本意是保护,但逃不过命运弄人。
她终归是走到了这一步。
阮净告诉过她,她身上有两道禁制,有一道是她给自己下的, 另一道禁制到时便会解除。
这时机便是到了。
她想起来在听风涧的点点滴滴,也想起来那一天, 爹爹走前将她托付给沈长谙, 可她却亲眼看着沈长谙在她面前口吐鲜血倒地。
紧接着, 便是重伤的爹爹被姑姑搀扶着回来。
那一天, 她哭了一整夜。
之后爹爹就闭关养伤了,直至有一天, 他出现封印了她的记忆。
再后来, 便没有江泠了, 多了一个叫顾清疏的弟子。
可这世间本来就没有顾清疏,有的只是上清天宫的少宫主江泠。
她恍惚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虚影逐渐化为实体,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她”一袭黑衣,眼中冷漠,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在不久之前,她就是这幅模样。
不对……
她低头,却发现自己穿的不是那黑衫,而是水色道袍,外披雪白的罩衫,是上清天宫的装束。
这样看来,确实像一个仙子了。
对面的自己与她对望着,一黑一白,恰若阴阳之分,截然不同。
“江泠。”对面的人开口,喊出了这个十几年没有人念出口的名字。
这个名字,她听着不敢应。
“她”开口,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劝说,“你该醒过来了。”
“醒过来?我不是死了吗?”她心中疑惑。
“她”一笑,看着有些疲惫,“死?你不会死,死的人只有顾清疏。”
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作死的人只有顾清疏?
“只有顾清疏死了,江泠才能活,你才能活。”
“她”手中忽然出现一把长剑,正是她的佩剑闻洬。
顾清疏,不,应该是江泠了。
江泠看着“她”将闻洬塞进自己手中,又张开双臂,似是在等死。
“来吧,杀了我,你就能醒。”
“你就能看到你心心念念的人。”
“你的亲人,朋友,爱人。”
这话语声如同魔咒一般环绕在她耳边,看着那样决意赴死的自己,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迟迟下不了手。
要杀死曾经的自己,与顾清疏彻底道别,她终究无法做到。
毕竟那也是她,也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事。
“你是少宫主,成仙指日可待,不要白白葬送仙途。”
“杀了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断引诱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江泠看着那抹释然的笑,无法定心,但她脑海中全是她割舍不下的红尘,那些依恋与不舍,让她无法这样下去。
手中的长剑刺向“她”的心口,一如长梦台的惨象,只不过这一次,凶手是她自己。
“她”仿佛不知痛,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凝视着她。
江泠一手执剑,一手去触“她”的肩膀,手中长刃更进一分,能听到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
她眼中有愁色,看着那张脸,有些不忍。
长剑彻底贯穿身体,她也抱到了那个自己。
一个是罪该万死的顾清疏,一个是不染凡尘的江泠。
其实都是一个人,但只有江泠能活。
顾清疏是仙门公敌,魔教利刃,罪孽深重,但江泠是上清天宫少宫主,仙祖徒孙。
差别就是这样大。
说起来也是可笑。
“她”摸着她的头发,“真好,这才是我本该有的样子。”
仙姿玉骨,不染尘埃。
而非池沼烂泥,旁人手中利刃。
她也终于可以活成自己理想的模样了。
这一回,顾清疏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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