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
“不过你如今回了上清天, 可以不用担心那些凡尘事，有我在，你可以无忧无虑。”江别鹤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 温柔地说着。
是啊, 有爹爹在，她确实可以放心，但她怕二十一年前惨象重演, 真仙仅余两位，江别鹤和江别泧不能出事。
若她想爹爹和姑姑安好，那这世间, 应当有第三位真仙了。
只要她成仙了, 谢洲瀛就算是取仙骨也不会只盯着爹爹一人。
日后世间若还有什么大难，需要仙陨来福泽万民，也不会牺牲爹爹和姑姑了。
“爹爹，我有机会成仙吗？”她眸色深沉，敛了眼中光亮。
江别鹤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你身上流的血是真仙之血, 成仙不是问题，但你如今尚未勘破半仙之境, 怕是你的道心有问题。”
所谓道心, 她从前是有的。
只是在这红尘走了一遭, 这一点道心早被磨没了。
“道心不稳, 我自是知晓的。但我想知道，我身上的业障, 是否已全然偿还了。”
因果还不清, 她便没有机会成仙, 甚至没有机会活下去。
这是她最想清楚的东西。
“因果业障，早随长梦台上的一剑而去, 如今你满身清明，灵魄无垢，这些影响不到你。”江别鹤细细看着她的双眸，似是透过她的眼睛在看她的灵魄与因果，良久，才开口。
满身清明……这是她不敢想的，如今真的成了现实。
历经十五次轮回，加上最开始那一世，她死了十六次，总算是还清了。
那一世她造的杀孽，居然这样重，要偿还那么多次才能还清。
如今她也算是重回仙门，是真的回头是岸。
不为了苍生，就当是为了爹爹他们，还有沈长谙的付出，她都不该再错下去了。
因果偿还，善恶有报，她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也有机会成仙了。
“若真想成仙，无情道是最快的法子，但大道无情不是唬人的，无情道所承受的痛苦，要比其他道难忍许多。”江别鹤缓缓说着，也是忆起了从前的自己。
他当时也是走投无路，才选择了无情道。
所经历的痛苦也比师兄弟们多得多。
所谓无情，并非无情。
是要将自身所有多余的情感皆数剐去，不比割伤灵魄痛。
情本是人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但无情道便是将情从灵魄中生生抽离，只余那一丝爱世人之心。
所以如今的他，也越发不像一个正常人了。
但他对血亲的爱是发自本能，哪怕是无情道也无法阻隔这血缘。
当年他因无情道吃过太多苦，如今断断不能让江泠也走上这条路。
太痛太苦了。
可他看江泠这模样，好似真的对此有兴趣，连忙劝道：“这无情道之苦非常人能受，也不全然适合你，在我看来，苍生道更好一些。”
“苍生道？不是说苍生道便是所有的道吗？爹爹当年成仙不也是勘破苍生道才入了无情道？”江泠心中困惑，对于这些，她确实没有江别鹤懂。
毕竟那是真正的仙。
江别鹤摇头，雪白的长发伴着发间的玉碎云尺轻微晃动着。
“不是，苍生道也是一种道，只是世人总以为见苍生破红尘，这样的成仙是苍生道，但并不是。”
他指尖于虚空一点，便浮现出人间百态。
喧闹的长街，寂静的山谷，威严的宫墙，隐世的桃源……
这就是所谓的人间。
也是红尘。
“你看，这便是苍生。”
“我当年成仙，本就是日日抽去情感，保持无情无欲，无牵无挂的状态，只差一个契机便可成仙。在天陨那日，我看到了血流成河，断壁残垣，看到了人间疾苦。”
“这就是我的契机。”
他拉起江泠的手，让她去触碰画面中的生灵。
指尖碰到那些小人的一瞬，原本祥和的景象突然变了。
战争，疾病，还有各种恶的东西都浮现出来。
“这也是苍生。”江别鹤看着这些画面，一双眼中没有别的情绪，看起来冷漠至极。
“这些我想你都见过，你于人间走了一遭，入了红尘，见过人性的善，也见过人性的恶。”
江泠点头。
确实，她遇到过极好的人，见过善者，自己也成为过作恶者。
这些她都知道。
“所谓苍生道，便是你见苍生后，还能爱苍生。”
知人性有善恶，人间非太平，还能爱这世间。
这便是苍生道。
如今她见过苍生，却不知该如何爱苍生，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忘却苍生赋予她的苦痛，做到大爱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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