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故意换话题,丰臣也不好继续,寻思自己也够幼稚,扭头迎着对方乌黑的眼睛,这会瞧着更大了,好似看不尽的幽湖,可里面又有璀璨星光,如萤火虫的倒影。
“我也觉得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远离朝堂纷争。”
“你骗人——”姒夭凑过去,笑道:“又骗人,绝不是你的想法。”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根本没人懂。”
“谁说我不懂,明白得很。”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又开始长篇大论,“上卿是个有抱负之人,能专门跑到乡下来受苦,不是自己都说了嘛,要做个好官,让百姓过好日子,安国这样穷,普通平民的日子肯定不容易,咱们觉得好,那是尝新鲜,肚子吃饱,衣服穿暖,躺在这里居高临下说话,若是日日苦菜苦酒,说不定还要挨饿,谁都受不住,所以说啊,那些富贵乡长出来的人,怎么可能真体恤下人的辛劳呐。”
说得有道理,藏着见识,虽没朝堂上的锦绣言语,但字字见真。
丰臣颔首,“殿下说的话,常常让我大吃一惊。”
“吃惊,不过是你们男人素来小瞧我们罢了。”
越发得意,靠在麦堆上,被子顺势而落,露出娇小身体裹在衣裙下,仿佛一捏就要断似的,丰臣默默给他盖上,笑道:“聆听公主教诲。”
“本来就是嘛,你们仗着从小能读书识字,满口大道理,把别人不当回事,只想女子美貌讨你们欢心,温柔贤德让你们欢心,最好像个街上摆的玩偶,完全没主意,不是我说,你们何尝把我们当同等人对待呐,若女子一出生也可读书识字,难道机会比你们差,莫非少一条胳膊,还是少一根汗毛呐,只顾嫌我们无见识,无本事,真到亡国之时又都推到身上,一天到晚妖妃惑国,女子突然又有本事了,所有道理都由你们讲了算。”
丰臣连着应声,“我也认为若女子可以自小读书,定会出现许多比男子还有本领之人,绝非玩笑。”
“你倒会说——”姒夭不依不饶,哼了声,“之前一直对我讲公主吃不了苦,公主应该回都城与太师在一起,什么意思啊!还不是嫌我没自主的能力,非要你看看,我——行不行!”
原来人家心里也有气,黑发垂下,发丝如墨,洗涤在月光中,他笑了笑,“怎么如此想,难道我也如那些让殿下讨厌的男人般,只看女子美貌,也许那样说是出于——”
顿了顿,把疼爱两个字压下去,改口道:“对殿下的担心呐,但凡在乎一个人,好像父母对子女,兄长对妹妹,虽然知道对方已是成人,仍旧止不住忧心。”
一番话又把两人位置颠倒了去,怎么她到变成孩儿,姒夭捂嘴乐,“唉,所以说上卿本事啊,谁和你吵架都赢不了。”
“我从没吵过公主的时候,总是公主压我一头才对。”
目光相触,两人都笑出来,在那些纷纷扰扰的日子里,或多或少的猜忌与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姒夭暗忖无论如何,人家总救过自己,又何必斤斤计较。
又忽地往前靠,桃花香惹得丰臣后退,瞧对方抿唇,“看在你对我不错,那就继续还你个人情吧,一定了结上卿的心愿。”
丰臣愣住,立刻又想到人家要替自己做媒,连忙制止,“在下没任何心愿,公主千万别——”
“真没有!”姒夭眨着眼,满脸机灵,“故意带我一同入安,难道不想让我给你做幌子,天下第一谋士被妖妃迷惑,总不会被人诟病了吧,以后你要在安国大展拳脚,也有个由头。”
一句话正中下怀,只是不完全,即便没有做掩护这一说,天涯海角他也不能放手,可又如何宣之于口。
清清嗓子,撩被钻进去,“既然公主晓得,我就先谢吧。”
他背对着她,宽大肩膀挡住半面的光,青麟髓香味悠然,弥漫在整间窄小的灶房中,她闻着熟悉的味道,心里似剪了春光的暖,荡悠悠地飘着,明明大冬天呀,也不知自己情丝万种个什么劲。
“哎呀。”忽地叫出声,惹丰臣转过身,“怎么,可是胃又疼。”
姒夭咬嘴唇,“明明好了,又不舒服,该不会那个药贴过了效力。”
“亏你还与挚舍人学过药,起码也要管整夜,怎会过了,想必贴的地方不对,让我来看一看。”
他一时情急,伸手碰上她的裙带,摸着火似地又收回,心里扑腾半天,自己都晓得自己的脸色,只怕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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