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在施工,很危险,小孩子没事不要靠近那里。”这是这么久以来,老仆跟沈克说过的第一句话,老仆的声音异常的嘶哑,像是一个人多日滴水未进,声带产生了嘶嘶的摩擦之声,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前院的确在施工,动静很大,还来了一群建筑工人,他们将临时工房搭在院子里,吃住都在那里,每到饭点儿,沈克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都能看到工房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
虽然有些好奇,沈克还是听话地避开了前院。
自那一晚起,他总会听到楼道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沈克很害怕,辗转反侧了好久,最终决定爬起来去找那个老仆。
老仆的房间他从没有进去过,这次如果不是真的很害怕,他肯定也不会去。
他推开老仆的房门,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床,沈克以为老仆起夜出去了,就坐在床边等。他的手刚一落在床铺上,就发觉不对劲,猛然回头,却见床铺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怕是好几年都没有人睡过了。
老仆平时都睡在哪里呢?
沈克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大厅里,手里端着一盏很小的蜡烛台,白色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大厅四面都是哥特式的拱门,修长的束柱将拱门撑起,门上的穹顶像是暗夜一样遥远,烛台的光芒还没有照到那里,就已经在黑暗中湮灭。晦暗不明的穹顶下只能看到低垂的水晶灯,灯体已经开始发黄剥落,沈克从来都没有试过在夜间开灯,事实上,这里已经断电很久了。
这栋宅子,看起来就像很多年都没有人住过。
那种“哒哒哒”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沈克试图分辨脚步的方向,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走来,几乎走过了沈克的身侧,然后又渐渐走远,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擦肩而过,可他的身旁明明空无一人。
沈克打了一个寒战,好奇心却驱使他循着脚步远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当沈克也开始行走时,他突然发觉,相比自己脚下清晰可闻的脚步声,他所听到的脚步声更加混沌一些,这样想着,他终于意识到,这种声音,并非来自走廊,而是来自墙内。他俯身将耳朵贴在墙上,脚步声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好像有一个人,穿行在钉死的房间内。
脚步声在一扇被钉死的门前戞然而止,沈克认得这扇门,这扇门的锁孔并没有被挡住,就是他白天偷看过的那一间,此时锁孔里,似乎传来蜡烛的光芒。
屋里有人?
沈克下意识地凑了过去,脸轻轻地贴在门上,往锁孔里瞧去——锁孔对面一颗漆黑瞠圆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他。
沈克吓坏了,扭头就跑!
他慌不择路,只想尽快找到这栋宅子里的其他人,这样想着,他朝着前院的工房跑去,毕竟那里是工人们睡觉的地方。
然而,半夜里的工房竟空无一人,连睡觉用的床铺都没有。
这里十分干净,干净得十分不合理——七八个工人每天在这里吃住生活,可是房里没有任何生活过的痕迹。唯一让人觉得有生活气息的东西,是堆在墙角的柴火和一口架在炉子上的锅。锅里的粥已经开始发霉,准确来说,是很多已经死掉的霉斑,这些霉之所以会死,大概是被人用开水反复烹煮过。
为什么他们要反复烹煮一锅已经发霉的粥呢。
难道说,他们煮粥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工地上产生炊烟,假装他们每天都在吃饭?
也就是说,这些工人都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吗。
沈克想起老仆许多年没有睡过的床铺。
一直以来,他就觉得黄公馆有一种奇怪的氛围,这里有仆役,有工人,明明有很多人,但是沈克时常觉得,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说,老仆和工人真的像他猜想的那样,不吃不睡,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呢。想到这里,彻骨的寒冷从背后升起。
此时,工房外面传来一阵异响。
沈克跑了出去,因为老仆的告诫,他从未来过前院,此时借着烛火的映照,他才发现,这个工程非常奇怪,是在拆除一条地下隧道。
一栋寻常的家宅,为什么会有地下隧道这种结构。
在这项拆除工程中,隧道的许多支撑结构都被工人破坏,倒塌的废墟尽头似乎连着更深处的隧道,已经被一堆石块堵死了。
刚才的动静,好像来自石块背后。
沈克跳进了只剩下一半的隧道,小心翼翼向着那堆石头走了几步,突然,石堆里有一块较小的石块松动,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石堆露出的黑洞中,伸出一只惨白的人手。
人手像是孩童的手臂,肤色白得没有血色,此时正在奋力推着石块,像是要爬出来。一直以来,沈克都在寻找另外一个玩伴,然而此时的他,却只觉得十分害怕,不知道里面会爬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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