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偷袭来得十分突然, 令人无从防备。或言之,这正合了兵法精要,出其不意, 攻其不备。
秦游能听到嚣张至极、畅快至极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果如三弟你所说,他们会在将要撤离之时放松防备!小马驹们, 冲啊, 杀啊!一个头赏百钱,有人为咱们付账!
“看看他们现在这四散奔逃, 生恨阿父阿母少给生了两条腿的模样, 真是舒服啊!”
嚣张大笑的男子正是胡品那日在斗山羌贼营地看到的阴郁男子,而被他毫不吝啬称赞的三弟则是那日对胡品所言说出很难杀的红眼男人。
相较于阴郁男子仿佛将胜利已经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放肆张狂, 红眼男子则淡定,甚至可以说是严肃担忧许多。
他看着眼前的战况, 毫不留情面地摇了摇头:“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定不了胜局。”
阴郁男子的笑声瞬间止住, 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红眼男子。这个三弟同他们不同, 是打小在陇西祖地长大的。而且在绞杀了一伙狼后,在狼窝中发现了大约五六岁的他,接回去悉心教导。
据说自会说话起,就展现出了极高的危险感知与排兵布阵天赋。但凡是他出马,哪怕是处在极端劣势的情况, 也能扭转局面。
因为在陇西已经没了对手,所以族中才将这位已经内定的族长接班人给送到了汉中这个大汉腹心之地, 增长见闻, 磨炼本领。
而这位被寄予厚望的未来族长自来到汉中后,交出的答卷也十分漂亮。
如果说先前那些诸如带队袭杀货郎, 率众围猎并大获丰收的动作只能算小打小闹,那么此次攻击力役们的营地绝对称得上大放光彩。
羌人最为敬佩强者,尤其是能带领他们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的强者。
如能此战能达到三弟战前所言的效果,那么回寨后的威望可以毫无疑问超过他与大哥。
现今场上的局面已经证明,选择今天这个时间突袭,是个绝对正确的选择。
他们在斗山的营寨距离张良渠不过十余里地,这两三月沿渠不仅有着上千之数的浚河力役,还有往来不绝的商队,人流量是平日的数十倍之多。
斗山的羌人只是憨直,不是傻。而且往来的人越多,他们营寨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因此自打各乡的力役分段扎了营,他们就派了好几拨精明能干的斥候把各营给摸了一遍。
严防是高光那个因货郎之死,紧咬着他们不放的县尉,让县兵们扮成力役,打着浚河的幌子,实则是暗地里在搜寻他们的营寨。
斥候们反馈回来的消息惊人地一致,汉家朝廷的县兵是没有的,但有一个营地里的力役光是瞧着,就感觉比县兵要难缠得多。
明明只是力役,但却在营地中设了明暗哨、壕沟、拒马,每日清晨还要聚在一起轮流唱歌,瞧着比县兵还县兵。
仿佛是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任谁咬上一口,都得做好口腔被扎穿的后果。
若非派出去的几波斥候都是机灵人,一早就想好了被发现后应对的说辞,说不得就要露馅。
阴郁男子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且因他不擅战阵,所以十分紧张地问道:“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眼男子使拳揉了揉自己的眼,有些不情愿回答如此简单的问题,但还是很认真地指着正在短兵相接的战场说道:“二哥你看,他们虽然败退,但阵型散而不乱,受到的伤亡其实不大。”
阴郁男子是知道自己短板的,精于谋人,拙于谋事,尤其是当事涉战阵时。
这种特质在汉中郡当一个作为联络采买货物的营寨二把手也就罢了,如果想要回到祖地就万万不够格。即便勉强走通关系回去了,也捞不着位置坐。
所以他十分认真地朝着红眼男子指着的方向看去,一望之下就发现了其中端倪。
却是浚河营因今日要撤营归家之故,下了明暗双哨,也搬开了最外围的拒马,但填壕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工程,所以秦游的原计划是等着诸人的行李完全收拾好了装车,再集众人之力给填平。
但将将把削尖的木制拒马给推进壕沟内,羌人们便打了过来,如今成为了羌人们进攻的第一大障碍。
那道需集合一百多人方能填平的壕沟自然是挖得极宽极深,上只有铺着两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原木桥。
他们仅有的十余骑兵,无一有直接提马越过的壕沟的卓越骑术,想要从那两道仅有的原木桥上通过,就得放缓马速,排队来。
而骑兵的优势就在于速度,失了速度,则无异于待宰的羔羊,剥了壳的螃蟹。
对面也会在此时奔出一个挥舞着投石索的男子,呜呜作响之后便是石子飞出,没有甲胄保护的骑者被击中,吃痛落马。更有甚者被砸到了眼睛上。捂着眼睛栽入壕沟,被下方的拒马给扎了个透心凉。
紧接着便有三五人趁着他们力所未及之机,到壕沟边接应那些因为慌乱被挤落近壕沟中的同伴。两人三手,速度十分快,甚至连扔下的几具尸体都被几个胆大逃而复返的人给拖了回去,的确称得上散而不乱。
阴郁男子见状,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强行压抑的愤怒。
作为一个马背上的民族,羌人中从不缺少能骑善射者,但能被挑选出来驾驭这十余匹营寨中为数不多的战马,显然那也是其中的佼佼者,折在这十分令人心痛。
“不意汉儿中还有如此能人。”
红眼男子和他相处日久,虽然到现在也不喜欢他这种明明想要人死,却非要先把人夸上一通的做法,但好歹是能听懂话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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