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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 / 2)

第九章

成固县, 县寺。

即便是一架已经走到生命末期的朽坏机器,在国家意志的驱使下也能爆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力量。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能够决定成固县九成以上事务的各方面头脑, 就已经全部被请到了这宽大的厅堂内。

数十只足有小儿臂的蜡烛被安置在足有一人高的巨大青铜灯架上, 放置在四个墙角的巨型灯架,发出的烛光将整个大堂都照得亮堂堂的。

秦游也因此能够看清如今聚在这堂中的人。

其中有他认识的, 譬如县丞、县尉和少部分曹椽的椽长, 还有一部分是他不认识的,腰间无印绶, 鬓边发丝已经大部分转为了白色, 应该是县中知名的世家豪强。

然后秦游不出意外地发现,这一屋子内属他的官职最小, 年级最轻。

哦,如果只论官职的话, 还有丁逢这个难兄难弟。他因为先前的建言献策,被孙朗看中, 将他留了下来。

不过丁逢的情况又与秦游不同, 他的官职低是因为他不想升,宁可待在水曹这个清闲部门安安静静钻研技术。只要他愿意,丁家指定能给他谋来一个外县功曹乃至于入京当郎官的机会。

而秦游这个乡啬夫是没得升了。

年龄、地位、家世、名声共同构成了顶在秦游脑门上的透明天花板。

总结一下就是,官是可以给你当的,毕竟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也喜欢躲懒享清闲, 具体的事务是需要像秦游这样的牛马去干,而且秦游也是他们遮盖腐朽内里时, 一块光彩夺目的招牌。

但高官厚禄就不用想了, 那些个位置连他们自己都不够分呢,怎么会容忍外人染指。

也不是没有秦游这般出身的人能够打出两千石, 乃至于三公九卿的结局,可那都是中间进行了许多的利益交换,被旧有的利益集团接纳为了自己人。

绝对不包括秦游这种连送上门的小妻都不要,活像茅坑里石头的人。

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进行破局,秦游这辈子官职的终点位置就是乡啬夫。

而现在,机会来了。

秦游作为带来消息,并掌握着此时城中唯一一支武装力量的人,哪怕他此时只是坐在末席,所有人的目光都自觉的聚在了他的身上。看得出来,他们迫切地想要从秦游这得到答案。

但如果你问秦游此时心中在想什么,那秦游给出的回答一定是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个“县中贵人”还端着上位者的臭架子。既要用他,又不给他与之相配的地位与重视。

怎么,还要他自己给自己系上狗链,再叼着另一头主动送到他们手上吗?

果然,每一个王朝都不是无缘无故从末期走向衰亡的。

若非秦游知道开华夏历朝历代的乱世争霸中,已经总结出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终极杀招,他都想现在就反了。

在这坐着给人当猴打量实在是憋屈。

秦游干脆不说话。反正以他的地位,本就不该在这种场合说话。

秦游不急,有得是人急。

左侧第二位的一位约莫五十岁的长者不待县令孙朗说话,就将目光投向秦游说道:“秦啬夫,当真有留坝的贼人阴谋策动营啸,扰我成固?”

秦游不认识这人,坐在他上首一位的丁逢就小声给他递话:“这是本县大族严氏的族长,其侄任本县户曹椽,他的一个女儿嫁到了留坝的杨氏为宗妇。”

秦游明白了,这是妥妥的利益相关方。也好像是这个严家,想将族中的女儿嫁给他当小妻来着。

他觑了孙朗一眼,见其还是执着的和自己的胡子过不去,似乎并不介意他答话,所以拱拱手回道:“小子回严公,小子也不知此事是否是真。只是今夜亭卒巡乡亭时捕获一贼,从他口中得知。不敢怠慢,即刻率了家中壮勇宾客前来禀告县君。”

严姓老者还没说什么,那坐在他下手,应该是严氏族中后辈的年轻人就把桌案重重一拍,戟指着秦游说道:“仅凭贼子的一面之词,你就让搅扰得阖县衣冠不宁?!”

秦游挑眉,实不知这人怎么对他这么大的恶意。他这还没说什么呢,怎么这么大一顶帽子就扣上来了。

不过在辩论上,秦游还没怕过人。他目光下压,避开了年轻人的质问视线,不咸不淡地说道:“此等倾覆大事,还是宁可信其有好。”

不等那年轻人再度出言诘问,秦游就紧接着说道:“不过那贼子并非是独身前来,其属下还有五十余人,已被尽数擒拿,现暂压于东乡内。

“以在下愚见,应当没有人带着五十余人,跨越百里只为开这么一个玩笑。”

此话一出,那年轻人的脸上就像是开了染料铺子似的,红一阵白一阵,五彩缤纷地好看极了。

秦游现在还没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本钱,所以见好就收,只低头小小地耸了耸肩膀,把肢体动作的嘲讽拉满。

年轻人果然气盛,当即按捺不住,就要起身找秦游厮并。

不料此时忽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极为刺耳。

严家的年轻人立时不说话了,看向秦游的眼中都多了敬畏。

精神高度紧绷,状态比梦游好不了多少的孙朗陡然软了下去,颤声问道:“是贼人,是贼人!现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主簿夏昭实在是看不下去,上前禀道:“县君,还未到寅正。”

借机用了点力把王朗给扶正。县令是一县之长,好比三军主帅,现在就倒了太影响士气。哪怕做个泥塑木雕的吉祥物,县令也得撑到这一摊子事完了再从神龛上摔下来。

王朗勉强坐正了身体,但还是慌:“那,那贼子明明说的是寅正,可现在还没到……周章,周章!”

秦游对王朗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当即起身离席,慨然说道:“下吏这就去看看。”

王朗如蒙大赦,迫不及待道:“速去,速去!”

秦游恭敬地退出大堂,但到堂外就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龙行虎步,张开双臂任由属下给他套上刚从县寺中找出的一套盔甲。

高贲原是带着人在廊下等待,见到他立刻跑了过来,一双晶亮的眼眸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极为夺目,他凑上前对秦游兴奋道:“兄长,我听声音就在不远处,是轮到我的队上了吗?”

今夜这么大的事,结果五个满编队里就他一个人没有捞着直接作战任务,而是随着秦游到了县寺,做什么劳什子的保卫任务,说他心里不憋气那绝对是假的。

可他也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且他手下的兵因为他当初多挑识字的,整体素养的确弱了那么一筹,不然也不至于去野地撒泡尿就被敲了闷棍。

再加上县寺里都是一群眼睛长到额角上的人物,也只有他这个侯门之后,前县尉之子能有些牌面。

别的不说,就这几套甲,换做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拿不到手。

连秦游都不例外。

现在眼瞧着有仗打,高贲只觉骨子里的血都燃烧起来了,跟着兄长来县寺也没什么不好。

秦游瞧出他身上幽暗的光芒,上手一摸,果然是一片冰冷。笑着锤了一拳上去,带动甲叶哗啦啦作响:“这么快就把甲穿上了?仔细等会真要用你上阵的时候没力气。”

全套铁甲少说四十斤往上,哪怕高贲只穿了半甲,但没点体力不一会就得歇菜。

高贲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脖子高高仰着,像个骄傲的大公鸡,说道:“兄长放心,你常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过是这一身甲罢了,还不碍事。弟弟不会给您丢脸的,第五队也不会丢咱们成固男儿的脸的!”

“好,有志气。你阿父知道了一定很开心。”秦游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佩刀,笑着拍了他一下,然后朝着已经围上来的第五队猛地一挥手道:“都随我去看看,到底是谁敢犯我成固!”

“是!”

其声遏行云,似乎天上厚重的铅云都被震散了些。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相隔不远的县寺大堂。

王朗只觉心中稍安,环顾左右道:“果不复虎子之名!有周章在,今夜可无忧矣。”

只是人一冷静下来,难免就多思多想。

王朗略一沉吟,就不放心了,问向丁逢:“毕聚,周章此番带了多少人来?”

丁逢答道:“我曾去过周章庄园,他家中约有百十宾客。他此番全数带了出来,但为防城东军营生变,只带了二十人入县寺,领头的是前县尉高光之子高贲。”

王朗瞬间不淡定了,扶案前倾道:“怎么只带了这么点人来?怎么不全带过来啊!”

丁逢觉得自己想掀桌子了,人全带过来了到时能保住你了,可城中的百姓又怎么办!

果然是外州人,不把本县百姓的命当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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