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恒面色苍白,猛烈咳嗽一阵后带出两抹不正常的红晕,轻轻摇头道:“不着急。牛允反叛一事虽已平定,但难保不会有那些虽早已与他串通,却在方才未曾跳出来的。更难保不会有被牛允说动了心思,见我如今这幅模样心火愈炽的。”
南笙烤了一阵火,只觉得思维都活络了不少,闻言疑惑道:“兄长说过,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钓鱼执法一次即可。”
“咳咳。”冯恒捂着小腹咳出声来,曹服就在旁边为他拍背顺气,虽然满眼心疼,但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不是钓鱼执法,是好聚好散。兄长说过,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当初我入关中,打着更好镇守一方之名,想的却是好好显显自己的本事,好让兄长高看我一眼。大肆扩军,搞得,搞得军中鱼龙混杂,致有被刺之祸。若无鹰扬妙手,我怕是已经魂归九泉。
“牛允之事,更是昔日结出的苦果。我方才虽说只诛首恶,但彼等既已走到反叛的路上,那违军法的就一定不会少。我带出来的兵,绝没有太笨的,至迟回到自己帐中就能想明白其中关窍。
“若想不被我军法从事,他们最佳的选择就是逃。”
南笙彻底无语住了,上上下下看了冯恒好几遍。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何兄弟姐妹都说冯恒心思深沉了。
只诛牛允这个反叛的首恶是为了让军中不生出太大的恐慌,不立刻召开军议是给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思索,决定逃离的时间。
逃兵者,人所共诛之。
而且既然算到了这一步,那逃肯定是逃不掉的。
她与冯恒不是太熟,但架不住中间有曹服在,所以主动说道:“那我把飞星军的人借给你用用吧,没有人比他们更懂怎么抓逃兵。”
冯恒拱手致谢:“能得飞星军相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你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主将有稳定军心之效,而发挥这个效用的最好办法是在人前露面。
冯恒笑:“怎么能说我什么都不做呢?我已经叫亲卫去通知驻扎在另外一座山的第七喜,让他过来见我了。等着咱们三处合兵,就是夺回斜峪与散关之时。”
南笙点头:“那还差不多,合兵少说得要个一旬时间。有阿服姐姐照顾你,定然能好个七八成的。”
曹服脸皮不算薄,但一天三次的调侃已经令她麻木了。冯恒却是个不肯吃亏的,眼珠一转说道:“这与我伤好不好关系不大。参差你若能将那黑色,对,火药的产量提个三倍,我就是躺榻上,两关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啊。”
南笙突然觉得冯恒很讨厌。
她忍住了磨牙的冲动:“还三倍呢,眼下这时节,把人脑子和手一块给冻木了。偏生火药还不能见火,以现在的人手,能维持住产量就不错了。
“更何况兄长说了,国之利器,不可轻易示人。长安的天子本就无比提防我等,假使再知道了我等有火药这种掀城池如同竹纸的事物,必倾赤县之兵来攻。所以如果不是定局之战,还是不不要用火药。”
这个道理冯恒再明白不过,但他根本就不是为了火药来的,因此非常轻巧地转了话题:“既然没有火药,那云梯,攻城车,还有床弩,七梢炮什么的你得给我弄点吧,这都是攻城要用的,这山中木匠还是不少的。”
南笙从呆滞到震惊,最后变为直运气。
好好好,你冯子毅清高,了不起。真就把兄长教的那一套若想开窗,就提议拆房顶那套给学明白了。
不过南笙也知道,虽然兄长与阿姐没直说,但派她来关中的目的差不多就是如此。
因此默不作声,算是认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五天后,正在工坊指挥着工匠将数人才能合抱的巨木变为木板时,突然接到了冯恒传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这些攻城器械暂时不用造了,让我去帅帐议事?”*
若非来者是冯恒的近卫亲信,南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开工就停工,这不闹着玩吗!
憋了一肚子疑问的南笙匆匆赶到帅帐,很快接收到了另一个令她无比震惊的消息。
“冀州王匡攻破长安,天子与百官被迫北迁,已入并州境内。驻守斜峪关的长安军遣使来同我们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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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九年十二月二十四,冀州王匡陷长安,幽帝北狩。——《汉书·幽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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