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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帝崩(2 / 2)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告同一件事情。

“圣人。”

“驾崩了。”

.

子时,李安衾还在处理呈上的奏疏。

采薇在一旁侍奉着,一边研墨,一边随时待命。

兰膏明灯有渐暗的趋势,采薇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灯罩,倾进新的灯油。

当李安衾批到某份奏疏时,她情不自禁眉间微蹙。

此奏乃是陆询舟所上。奏疏中细致地列出这次年终财务核算时发现的各部诸司的漏洞,并且陆侍郎还条理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建议,文末又义正言辞地请求监国的长公主殿下明察秋毫,对那些贪官进行严惩,还那些被压榨剥削的百姓们一个公道。

李安衾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深吸一口气,失笑着对奏疏无奈地摇摇头。

小山你还是不能理解“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含义啊。

官僚的贪污腐败是历代国家发展的必有的结果,然而一个国家却必须要靠着官僚系统来维持现状。正如那黄河水浊,定期泛滥,然而它也灌溉了流经两岸数郡的田地,堵了黄河,那两岸数郡的农业该如何发展?反之,若黄河泛滥也的确要去治理,可原因在于,当今时局动荡,治贪必然会危害到大部分官僚的利益从而影响到大晋政权稳定。

如此看来,那本宫何来治贪一说?

陆询舟,你不仅在床上折磨本宫,而且在床下也要把本宫弄得心力憔悴吗?

李安衾无奈,一面提笔欲写几行委婉回拒的文字,一面想着何时能好好和陆询舟谈一谈。

就在这时,她听见似乎是从远方传来悠远苍凉的钟声,夹杂在风雪聒噪中,愈发响亮,愈发清晰。

“咚——咚——咚——”

她登时一怔。

片刻后,长公主殿下倏地起身披上狐裘,不顾屋外的风雪,她匆匆走出书房,朝北方大明宫的方向望去。

雪色霏霏,世间徒留白茫茫的大雪与无边无际的夜色。她看不见那座森严的皇城,正如这场苦难的尽头。

采薇连忙从书房拿了披袄跟出来。那时,她便看见李安衾孑然一身立于屋外的风雪中,神色悲凉地擡眼望着北方。

“咚——咚——咚——”

采薇将披袄披上长公主殿下瘦削的肩膀时,她才发现李安衾身子一颤一颤的,殿下转过头来对上采薇忧虑的目光,眼角溢出晶亮。

“采薇,让人去叫醒驸马。”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沉声道:

“然后,备车入宫。”

采薇离开后,这片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徒留李安衾一个人。

李安衾感到喘不过气来,胸腔里传来剧烈的痛感。她闭上眼,拼命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让自己清醒。

一滴眼泪不可避免的落下。

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

她失声痛哭。

这一刻,李安衾已经分不清这是经历绝望之后的释然,还是压抑后重获自由的空虚。

但她知道,她终于理解了她的父皇。

李安衾原谅了自己的命运,也原谅了她那狠心的父皇。

.

圣人驾崩的国讣一夜之间传遍了大雪中的整座长安城。

景升十一年腊月初九的卯时六刻,新雪初霁,银装素裹的大明宫外跪满了密密麻麻的披麻戴孝的在京各部诸司的官员们。

辰时整,大明宫的左、右掖门同时被打开。

掖门被缓缓推开,众人即使已是覆雪满身,但依旧屏息凝神,大气不赶出。

左掖门走出戴孝的五名两朝元老,他们分别是:丞相卿许晏、太尉许柏夫、御史大夫霍昭贞、中书令陈愈、京兆大都护李琼枝。

右掖门走出的则是由身着缟素的御前宦官刘公公,以及他身后带领的几位戴孝的司礼监的大宦官们。

有胆大的离宫门稍远官员悄悄擡头迅速瞥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走出宫门的人群中并未出现长公主殿下的身影。

元老们一列,大宦官们一列,众人毕恭毕敬地走至丹凤门,大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中飘舞着落下,伏跪戴孝的京官们痛苦悲嚎着。顾命大臣们排成一列肃立于丹凤门左侧,大宦官们则恭恭敬敬地立在丹凤门右侧。

随后司礼监的两名宦官各拿两条一丈余长的响鞭走到偌大的丹凤门前。

雪色中,清冷肃然的卿丞相手一挥,两名宦官抡起响鞭在空中迅速划成两道圆圈,紧接着便是一声脆响。

第一响,宫外成百上千的京官们瞬间停止哭丧。

第二响,在场所有人肃静以待。

第三响,丹凤门开。

偌大朱红的丹风门被徐徐推开,伴随着“嘎——”的一声沉闷的声响。

“百官恭迎新君圣驾!”

卿许晏面色恭哀,带头铿锵有力地喊道。

披着孝布的御辇在羽林军与金吾卫的保卫下,从深宫之中慢慢驶出。

众人含泪凝望着那驾御辇,陆询舟作为户部侍郎,按品级跪得离丹凤门还算近。此刻她一呼一吸间尽是白气,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名羽林军中郎将小心翼翼地拉开御辇的车门,一位金吾卫连忙提前摆好踏凳。

孝服那一点素白下摆率先出现在门边,众人呼吸一滞,而后皆是大惊——

当朝长公主李安衾在中郎将的搀扶下下车,随后便是大长公主与牵着年幼稚嫩皇长孙的太子妃。

继位太子殿下呢?!

在众人惊讶之际,李安衾恭恭敬敬地接过林南渟手中皇长孙李琰稚嫩的小手,将他带到午门外成百上千跪拜的京官面前,而后高高举起孩子的手。

刘公公手持两封诏书走到幼小的李琰身边,他先将一封诏书交给了身侧的一位小宦官,随后打开第一封诏书,当众宣布:先帝立皇长孙李琰为皇太孙。

读罢,刘公公又与那名小宦官交换了手中的诏书,朗声宣读起先帝李促的遗诏。

“夫天命之重,绿错奉其图书;天子之尊,赤县先其司牧。而功兼造化,桥山之树已阴;业致升平,苍梧之驾方远。至于平寇乱,安黎元,洒洪灾,攘大患,黄帝之五十三战,商汤之二十七征,以此申威,曾何足算。”

“昔者乱阶斯永,祸钟梁季,罄宇凝氛,曀昏辰象,绵区作梗,摇荡江河。朕拂衣于舞象之年,抽剑于斩蛇之地。虽复妖千王莽,戮首軘车;凶百蚩尤,衅尸军鼓。垂文畅于炎野,馀勇澄于斗极。前王不辟之土,悉请衣冠;前史不载之乡,并为州县。再维地轴,更张干络。礼义溢于寰瀛,菽粟同于水火。破舟船于灵沼,收干戈于武库。辛李卫霍之将,咸分土宇;缙绅廊庙之材,共垂带绶。至于比屋黎元,关河遗老,或赢金帛,或斋仓储:朕于天下士大夫,可谓无负矣;朕于天下苍生,可谓安养矣。自栉风沐雨,遂成弭沴,忧劳庶政,更起沈疴。况乃汉苦周勤,禹胼尧腊,以矜百姓之所致也。道存物往,人理同归,掩乎元泉,夫亦何恨矣。”

“皇太子玱,大孝通神,自天生德,累经监抚,熟达机务。凡厥百僚,群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朕意。而天命不仁,玱自劳军,归途降祸,薨于幽燕。幸皇太孙琰,爱储之后,太子遗男,有圣人之德,明君之姿,属纩之后,七日便殡。宗社存焉,不可无主,皇太孙即于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停阙,寻常闲务,任之有司。虑及新君年幼,朕属摄政一人、顾命三人,以弼新君。”

“长清长公主李安衾,封摄政长公主。丞相卿许晏、太尉许柏夫、刑部尚书裴之周,封顾命大臣。此四者,同新君琰,即于柩前任命,戴孝二十七日,即弼琰治国理政。琰悉以后事付之,勿忧天下”

“其余文武官人,三品已上,并三日朝晡哭临,十五举音,事毕便出。四品已下,临于朝堂,其殿中当临者,非朝夕临,无得擅哭。诸王为都督刺史任者,并来奔丧。濮王、莱五,不在来限。其方镇岳牧,在任官人,各于任所,举哀三日。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园陵制度,务从俭约。昔者华陵不掘,则朕意焉。辽东行事并停。太原元从人见在者,各赐勋官一级。诸营作土木之功,并宜停断。”[五]

李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声势浩大的场景让他情不自禁露怯,他想回到阿娘的怀抱中,可是当他回首想看看阿娘时,却见阿娘面色苍白、神容凄哀。小李琰固然喜欢漂亮知性的皇二姑姑,可是此时此刻,他更想抱住阿娘,奶声奶气地告诉她不要伤心。

于是小皇孙便照着想法去做,他趁着皇祖父身边那个尖声尖气的刘公公宣读遗诏时,欲挣脱二姑姑握着他的手。

不料李安衾感受到李琰不安分的动作,随即微微低首,低声严肃道:“琰儿,你现在是天子了,不可随性胡闹!”

小皇孙听罢委屈地嗫嚅道“不要姑姑牵,琰儿要阿娘。”

他压根不知道“天子”是什么东西。能动吗?能吃吗?能玩吗?他好奇地想问一问姑姑这“天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然而他方揪上李安衾的衣袖,刘公公便宣读完了诏书。

雪势愈大,大明宫笼罩在弥漫的白茫中,晶莹干净的雪花在渐起的狂风中纷纷扬扬地飘舞着,落在宫门前那些王侯将相、三公九卿们的身上。莹白的雪花,与朱红的宫墙、青黑的檐瓦相衬着,透着几分不可言说的苍凉。

在小李琰清澈懵懂的双眼中,刘公公念完一些晦涩难懂的话以后,丹凤门外跪着的那些衣着奇怪的大人们突然都莫名地恭恭敬敬地望向他。

群臣跪拜,千官山呼。

“吾皇——”

“万岁,万岁,万万岁!”

.

晋景升十一年十二月九日,太宗驾崩于紫宸殿,皇太孙琰继位,改元贞安。谨遵遗诏,奉长清公主李安衾为摄政长公主,至丞相卿许晏、太尉许柏夫、刑部尚书裴之周,封顾命大臣。

————《晋书·睿宗本纪》

[一]摘自《二千年间》。

[二]同上。

[三]张载的横渠四句。

[四]遗诏的内容来自唐太宗的遗诏,有部分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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