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疑窦
那时,李安衾眸色微动,刚想伸手摸摸小绥白嫩的脸蛋,不料不远处却响起那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陆绥,回来。”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只是语气不再温柔,而是李安衾从未听过的严肃。
李安衾擡眸看向那对夫妇,面色淡然自若。
陆询舟一把将陆绥拉回来,而后对上那道冷淡疏离的目光,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随即故作镇定道:“微臣教女无方,还请殿下恕罪。”
小绥明明最初就是她们一起养的孩子,可是到了最后,自己连“阿母”的称呼都要被她剥夺。
陆询舟身后的郎君牵走孩子,低声温柔地跟陆绥说着什么。李安衾将这一切看在眼底,那时女人眸中骤起的笑意掩去了阴翳,时隔几年见到她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陆询舟还是忍不住像年少时那般在心里发怂。
“陆刺史说得在理。”
李安衾慢条斯理道。
“那本宫便罚你丁忧的俸饷削之一半,如何?”
陆询舟微微低首,恭敬道:“微臣自甘领罚。”
韩邵将公主殿下对这名清官的刁难看在眼里,他心下虽然诧异,但还是知趣地不敢说什么。
李安衾敛了笑,最后暗含不舍地看了一眼被护在梅观尘身后的小绥,随即便故作淡然地与韩驸马回府。
“辞非你还好吗?”梅观尘走上前关怀起好友。
陆询舟无奈地看了一眼缩在阿耶旁边的陆绥,看样子她也知道自己犯事了。
“回家吧。”她叹了一口气。
一家三口并肩回府,路上陆询舟顺手轻轻掐住陆绥软软的小脸,幽怨又无奈道:
“你呀你,阿娘的俸饷被扣了一半,你这是要叫我喝西北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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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家用完午膳,陆询舟出门去大长公主府拜访李容妤,赶在宵禁前到了丞相府。
给阿娘守了一夜灵,翌日随陆玉瞻动身,奉丧归葬母亲的故乡扬州。
虽然卿许晏生前已经完成了“中央化”,户籍在与陆须衡成亲后便迁来了长安,可是古人持有“殁侍先人,以墓为家”的强烈观念,父母死后通常要由子女将其遗体归葬故乡或先茔。
贞安五年,五月三十一日,陆询舟和陆玉瞻随着运送母亲灵柩的车子到达了扬州。
按照晋律,父母去世,朝廷官员需要上奏辞官,奉丧归葬,在父母的故乡守孝三年。
古代官员守孝期间并无俸禄,只有朝廷照常发放俸饷,丁忧期满的官员大多能官复原职。不过幸在圣人背后的摄政公主开恩,以“国家栋梁”之由,将兄妹二人的孝期降为一年。
陆询舟摸不清李安衾对自己的态度,虽然她丁忧期间的俸饷的确被削之一半,但是孝期却被降为一年。
不过,就算是守一年孝,她与陆玉瞻依旧会认真对待这件事。
当然陆询舟也不忘对于母亲死因的怀疑,她想过开棺验尸,可是自古以来尸体就是不祥之物,更别说在没有意外死亡的背景下,子女强硬要求仵作检查父母的尸体是一件多么不尊重亡者的事情。
而陆询舟作为朝廷官员,这样做只会被世人扣上“不孝”的罪名。
初到扬州,在下葬完母亲的尸体后,兄妹二人住进了墓边搭建的茅屋[一]。
夜间,陆询舟靠在母亲坟茔边的大树上,仰望苍穹上的亿万颗星子,夜空浩瀚而壮丽,她看见璀璨的星河于天边似要倾泻而下。
盛夏的蝉鸣不止,广陵卿氏的家族墓群里很安静,列祖列宗似乎都在和蔼地看着这两个守孝的年轻人。
陆询舟望向同是出来纳凉的陆玉瞻,眸色微动,而后开口问道:“二哥可否告诉我,我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阿娘可有得罪他人?”
陆玉瞻摇着蒲扇的手一顿,随后摇头:“阿娘生性淡泊,怎么可能会得罪他人。何况她身为当场丞相,天下文人的领袖,就是得罪了他人,嗯,我想那人也不敢计较。”
“真的吗?你再想一想。”陆询舟沉声道。
虽然陆玉瞻不理解妹妹所怀疑的“阴谋论”,但到底是为了阿娘,他也不好明面上拒绝。
“嗯——”
陆玉瞻闭目回忆了一会儿。
“别说,好像真有这么一件事。”
“说。”
陆玉瞻睁开眼,望向妹妹:“贞安二年,你当时在福州治灾有所不知。那时阿娘居然在清暑宴上顶撞了摄政公主殿下,暗讽当朝权贵在民生疾苦时骄奢淫逸。”
不过陆玉瞻很快就摇了摇头,劝说妹妹将心放一放。
“不过这都三年前的事了,怎么可能到现在才翻出来报仇?何况阿娘作为顾命大臣向来是站在陛下与殿下那边的,摄政公主殿下没有理由加害于她。辞非,你还是不要多想了,死者已矣,我们还是安心给阿娘守孝吧。”
陆询舟不语,她继续仰望着苍穹之上的璀璨群星,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忧疑。
之后在扬州守孝的期间,陆询舟不忘关注长安那边的政局走向。
入秋时,嘉允大长公主携女儿安乐郡主离京回封地安享余生,大长公主的车队途经扬州,李容妤夜间偷偷带着李烬月来卿许晏的墓前祭拜。
祭拜完爱人后,李容妤避开安乐郡主与陆二郎,将陆询舟带到她的马车上,告诉这个年轻人一个她与卿许晏隐瞒了许久的秘密。
“我和哥哥们都不是阿娘亲生的,只有郡主殿下才是阿娘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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