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学堂中朗朗的读书声第一次回荡在了这座崭新的院落之内。
秦墨涵一袭青衫,手持着由苏知意亲手发明的炭笔,正在那巨大的黑漆板之上,为一群眼神里充满了光亮的女孩们讲解着最是基础的《千字文》。
她没有讲什么三从四德,也没有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只是告诉她们:“识字,能让你们看懂账本,不被无良的管事欺压。识字,能让你们看懂药方,在家人病痛之时能多一分活命的希望。识字,更能让你们看到一个比这四方庭院更广阔也更精彩的世界。”
然而,这份充满了希望与生机的新生却很快便被一阵充满了腐朽与恶意的阴云所彻底笼罩。
“姐姐!”
苏明理手持着一份刚刚才从靖王府加急送来的密报,行色匆匆地冲进了苏知意的书房。他那张本还充满了少年意气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愤怒!
“国子监那帮老顽固动手了!”
他将那份密报重重地拍在了苏知意的面前!
“就在今日的早会之上,国子监祭酒陈玄联合了朝中近三十名御史、言官,联名上奏!弹劾姐姐你!”
“他们说你……”他气得连声音都在发抖,“说你创立女学,蛊惑女子,败坏礼教,有违祖制纲常!”
“说你教授那些奇技淫巧,是以商贾之贱术,乱圣贤之大道!”
“他们恳请陛下立刻查封知意学堂!并将你与秦墨涵先生一并打入天牢以正视听!!”
这便是文人的刀。
不见血却刀刀都往那最是要害的法理与道德之上捅!
江南士族联盟的领袖南宫彦这一招借刀杀人当真是又狠又绝!
他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只是凭借着他在士林之中那经营了百年的无上威望,便轻易地挑动了整个京城的士大夫阶层向苏知意发起了最是猛烈的攻击!
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那些前几日还为了能将自家子弟送入学堂而挤破了头的王公贵胄们,此刻早已是家家闭户噤若寒蝉。
那些本还对苏知意抱有好感的中立派官员,在这股足以将人彻底压垮的圣贤之名的泰山压顶之下,也纷纷选择了明哲保身敬而远之。
“姐姐,”苏明理看着那份早已被他攥得变了形的密报,那双聪慧的眸子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我们这次怕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党争了。”他顿了顿,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是在与这延续了千年的规矩为敌啊。”
“规矩?”
苏知意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半分众人想象中的惊慌与愤怒。
只有一片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明理,”她缓缓地抬起了头,“你觉得这世上最是坚不可摧的规矩是什么?”
“是王法?”
“不。”苏知意缓缓地摇了摇头。
“是活下去。”
第二日。
就在整个京城的士大夫阶层都以为那位早已被他们逼入了死胡同的护国女侯,即将要焦头烂额束手无策之时。
一首闻所未闻的充满了童趣的朗朗上口的童谣,毫无征兆地从那京城最热闹也最鱼龙混杂的街头巷尾传唱了开来。
“小三郎,上学堂,不学文章学算术。”
“噼里啪啦打算盘,爹爹买布不被诓。”
“丈量土地知多少,缴纳皇粮心不慌。”
“都说神女是妖孽,俺说神女是天光!”
“照得俺们泥腿子,也能挺直硬脊梁!”
这首看似简单实则却是将那最是朴素的民心与那最是高深的算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童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那些本还对知意学堂充满了疑虑的平民百姓,在听到这最直白也最真实的歌谣之时,他们都笑了。
他们都信了。
而就在这股由下而上的民心之火刚刚才被悄然点燃之时。
苏知意再次下了一步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奇招!
她竟亲自向那早已是将她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的国子监,送去了一封措辞谦卑到了极点姿态也卑微到了尘埃里的请罪信”!
“知意一介女流出身乡野,不识圣贤大道,不知天地纲常。贸然开办学堂,以管窥之见,行教化之事,实乃诚惶诚恐,夜不能寐。”
“闻众位大儒为我学堂之未来,忧心忡忡。知意感激涕零,亦是羞愧难当。”
“故,斗胆恳请国子监祭酒陈玄大人携众位博士、大儒,于三日之后亲临我这蒙童之所,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若知意有半分离经叛道之举。愿当众自封学堂,从此不问世事!”
“若众位大人不肯前来……”
信的末尾她那本还卑微的笔锋却是陡然一转,变得锋利如刀!
“那便是眼睁睁地看着我这无知女流将数百蒙童都引入歧途!”
“此等见死不救、尸位素餐之行……”
“不知又该当何罪?!”
“欺人太甚!!”
国子监内,老祭酒陈玄看着那封看似请罪,实则却是将了他们所有人的军的信,气得连手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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