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驻维也纳大使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和奥地利外交大臣安东·冯·施默林在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又凑到了一个角落里面。
安东·冯·施默林佯装喘息,用手帕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约翰,为了帮你,我可是几十年没跑过步,总算给取出来了。”
“什么东西?你中途回家了吗?”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疑惑地问道,话音未落,就见安东从礼服内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张照片,递了过来。
“这是...”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接过照片,在灯光下仔细翻看。随着每一张照片的揭示,他的表情愈发凝重,额头上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照片上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熊熊燃烧的火海中若隐若现的人影;一名穿着美国北方联邦制服的士兵用刺刀对准一个高举双手的黑人,刺刀的寒光仿佛要穿透照片;十字架旁边,一具烧焦的尸体扭曲地躺着,周围的草地上还能看到血迹。每一张照片都比前一张更加震撼,更加残暴。
安东·冯·施默林从路过的侍从托盘中取过一杯金黄色的雪莉酒,轻晃着酒杯说道:“这些都是美国北方联邦政府犯下的战争罪行,绝对的现场实拍。“他啜了一口酒,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敢跟你打保票,你将这些发回国内,又是大功一件。”
“这、这都是真的吗?”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有些难以置信,因为隔着一个大西洋,美国内战的消息传到欧洲其实有时滞性,而且,这个年代照相还不如后世那样便利。
“如果有奥地利帝国和大英帝国两个大国说他是真的,那他就是真的。”安东·冯·施默林面带微笑对着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举了一下酒杯,轻抿一口,感慨道:“这个比托卡伊贵腐酒好喝一些。”
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摇摇头,“我不能直接发这个,如果国内问起来怎么办?我一个驻维也纳的大使有了美国内战的最新消息,还都是照片,这个怎么解释?”
“哎呀,等你发回国内我会找一家不是官方媒体的报纸,就比如你看。”安东·冯·施默林指了指不远处跟人谈笑风生的一个瘦高个绅士,“那是《符腾堡高山报》的老板,让这位独家报道这件事。做成一个大系列。”他压低声音,“我这里可是有不少照片,你呢,完全可以说是无意间看到了第一期的报道,然后找到老板提前买下了剩下的内容。“
“那也不太行啊,”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将照片翻动着,神情有些许忧虑,“一个地方报纸就算有几张现场实战照片,甚至拍到了联邦军虐杀贫民的照片,但是这也太多了一些,国内肯定会怀疑的。”烛光下,照片上的惨状更显得触目惊心。
“啊,我的小约翰,我的上帝啊。”安东·冯·施默林有些无语的扶住额头,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压低声音,凑近约翰耳边:“你想想,你们国内现在是不是风向正在转移到降低美国风评上面?以你的身份,大概也能猜出来或者知晓你们内阁很想要和美国开战吧。“
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轻轻摇晃着酒杯,苦笑道:“是这样,但是政府搞得效果不算好,舰队街(伦敦重要的商业街道,聚集了大量报社,可以说是英国新闻中心)那帮人也不知晓是真不卖力,还是被美国人收买了一些,按照民意调查,国内大部分还是对美国内战中立态度。”
“我觉得除了这两点,还有就是他们没有这种血淋淋的“真实”,你觉得呢?”安东·冯·施默林举起一张儿童在燃烧的房子跟前大哭的照片。
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宴会的喧闹仿佛离他很远。
终于,他缓缓说道:“你说得对,安东。我需要试试,为我的仕途——“”他急忙改口,“呃,不,为了被蒙蔽的英国民众,或者说欧洲民众们解开这个真相。美国联邦政府毫无疑问是一个反人道的、不遵守宪法的政府。”
“相信我,”安东·冯·施默林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举起酒杯与他轻碰,“帕麦斯顿勋爵和阿尔伯特亲王会很感激你的贡献的,他们不会问这些照片是哪来的。”他啜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再者说,美国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的的确确发生了惨绝人寰的毁灭行为,我可以打保票,你过两天就会看到这个报道。”
又是保票吗?约翰·布卢姆菲尔德男爵在心里暗自吐槽。他很清楚,奥地利方面不大可能真的在美国战场上搞到这么多罪行照片。不过,这些细节已经不重要了。的的确确,国内需要一把火,目前英国民意还没有支持对美国开战的态势。
在这个摄影技术刚刚兴起的年代,照片就是真相,这个简单的等式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
裁剪、构图、摆拍,这些在二十一世纪司空见惯的手段,在十九世纪的欧洲还是极为罕见。
至少现在没有人会怀疑一张照片的真实性。
...
“我觉得阿尔弗雷德他去希腊这件事还是有些得不偿失,阿尔伯特。”维多利亚女王一边让侍女梳理她漂亮的深褐色长发,一边望着铜镜中丈夫的倒影说道。
维多利亚女王已经是六个孩子的母亲,稍微有些发福,但保养得宜的面容依然透着几分年轻时的光彩。
“哦。”
阿尔伯特亲王坐在不远处维多利亚最喜欢的那张暗红色天鹅绒沙发上,全神贯注地阅读着今晨送来的《泰晤士报》。报纸上正详细报道着美国内战的最新战况,这让他暂时没有注意到妻子的话。
“阿尔伯特,我和你说话呢。”维多利亚稍显不悦地提高了声调,但碍于仪态,仍端坐在梳妆台前。两位为她梳头的侍女默默对视一眼,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我听见了。”阿尔伯特这才放下报纸,将身子靠进柔软的沙发靠背。他整了整深蓝色晨袍的领口,“我当然明白你们的顾虑。希腊现在百废待兴,光是修缮王宫就要耗费大笔金钱。更何况那些希腊贵族们骨子里的傲慢,他们虽然需要英国的支持,但绝不会让一个英国王子对他们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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