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圭地区,一个由几十顶白色帆布帐篷组成的营地呈现出明显的欧洲军事风格。这是奥地利东非铁路勘测队的临时总部,也是负责这个庞大工程的总工程师马尔科·赫尔曼的办公地点。
如果说非洲劳工有可能工作几个月因为突出表现就被派遣到容易工作或者得到全家移民的机会的话,那么这条铁路的总工程师就没啥机会了。他被任命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未来数年将在这片荒野中度过,无论寒暑,无论健康与否。
马尔科·赫尔曼,一个三十岁的维也纳人,拥有精瘦的身材和被非洲阳光晒得通红的面庞。他原本是维也纳帝国工业大学的杰出工程学副教授,专长是铁路建设和大型基础设施规划。现在,他站在勘测营中最大的帐篷里,盯着铺满桌面的地形图和进度报告,双手紧紧抓着桌沿,表情越来越绝望。
被从维也纳的国土资源部支援到东非地区的总工程师马尔科看完了手下拟的报告之后,痛苦地对天大喊,“不是,怎么这么慢啊?!!!!”
他的吼声惊动了帐篷外的警卫,一个年轻士兵紧张地探头进来,确认没有危险后又退了出去。
这已经是马尔科来到非洲的第五个月了,但铁路工程的进展却远远落后于计划。最新的报告显示,由于连续的暴雨、工人中爆发的疟疾以及一次当地部落的袭击,上个月只完成了约三十五公里的铁轨铺设,而不是预计的四十五公里。
马尔科总工程师是喝了酒之后被东非的几个官员忽悠到这里的,事实上等在船上他酒醒了之后,国土资源部的委任证书都下来了。
“赫尔曼教授,东非的铁路项目将是世纪工程,”殖民部的奥托·福克斯伯爵在那晚对他说,一边为马尔科的酒杯续上昂贵的香槟,“我们需要最优秀的人才来领导它,而您就是我们的首选。”
马尔科被这种恭维所迷惑,加上酒精的作用,他隐约记得自己说了一些“乐意为帝国效力”之类的话。第二天,他就发现自己被安排登上了前往非洲的船只,口袋里装着一份正式任命书。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但为时已晚——作为一名优秀的工程师和忠诚的奥地利公民,他不能公开拒绝这样的国家任务。
在非洲修一条大概3000公里的铁路是一件天大的难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所以国土资源部给画的饼是归国后就为你申请爵位,同时你的父母亲人统统享受最高待遇。这些承诺被正式写入了他的任命书,但马尔科在登船后就开始怀疑这些承诺的可信度。
一位同船的老海军军官,在听说他的任务后,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年轻人,我在非洲服役过两年。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尤其是对我们这些欧洲人来说。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这些话让马尔科的心情更加沉重。当船只抵达达累斯萨拉姆港时,扑面而来的湿热空气和陌生的气味让他喘不过气来。欢迎他的是总督索登男爵和一众殖民官员,他们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又一个天真的欧洲专家被骗来为帝国的非洲野心服务。
马尔科总工程师最想干的就是赶快干完这个破活,赶快回维也纳去,后面国土资源部派人来慰问的时候,也透露了一些消息,这条铁路是皇帝批准的,所以如果马尔科真的能干完是真有可能得到皇帝觐见,然后一步登天的。
“皇帝陛下对这条铁路寄予厚望,”一位据说从奥地利来的慰问官脸上挂着看似亲切实则虚伪的微笑,解释道:“这不仅是一条贸易通道,更是奥地利帝国在非洲的生命线。如果您能按时完成,陛下必定会亲自接见并奖赏您。”
就在那次谈话中,马尔科了解到这条铁路背后的政治意义。弗朗茨皇帝对南非的布尔人有着特殊兴趣,希望通过建立铁路连接,将这些欧洲后裔纳入奥地利的势力范围。
另外,他们还小小的透露说维也纳方面希望越早通车越好,而马尔科总工程师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想早回家啊,不过他完全不知道任务的艰巨性。
在来到非洲前,马尔科对铁路建设的理解主要来自于欧洲的经验。在那里,地形虽有挑战,但至少有完善的地图、稳定的政治环境、成熟的供应链和熟练的工人。而非洲?一切都不同。
首先是地形挑战。从达累斯萨拉姆到德兰士瓦共和国的路线要穿越各种地形——从沿海平原到高地平原,还有众多河流、沼泽和小型山脉。许多地区甚至没有被欧洲人探索过,地图上只有模糊的轮廓和猜测的标记。
然后是气候问题。雨季时,部分地区变成泥沼,几乎不可能进行任何建设;干季时,又缺乏足够的水源供工人使用。疟疾、黄热病和其他热带疾病在工人中肆虐,欧洲技术人员尤其容易感染。
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劳动力充足吧,几十万的土著劳工供自己随意使用,同时开工的铁路线段大的大概就十多段了,尽管有着劳工逃亡的现象,但是没关系,这里毕竟是非洲,土著是真的多,除了给军队、医生跟欧洲的工程师的钱,人力成本几近于无。
他来了之后才发现整个东非根本没有通往德兰士瓦共和国的有效控制线路,从达累斯萨拉姆链接到布尔人的德兰士瓦共和国大概是三千公里左右,而同时期,历史上美国太平洋铁路技术、资金和政治支持方面条件更优,修建了六年时间。
所以尽管达累斯萨拉姆已经修建了大概两百多公里的铁路,这条“财富之路”的通车计划还有很远。
“该死的,肯定有更好的方法。”马尔科在看完材料之后,就觉得估计八年都很难修完,可能要十年左右,他这个维也纳帝国工业大学的优秀教授(可以去掉副字)可不能把大好年华都丢在这吧。
一想到可能要在非洲度过十年,马尔科就感到一阵窒息。他想起了维也纳的咖啡馆,多瑙河畔的散步,音乐厅里的莫扎特交响曲,还有他那位正在等待他回去的未婚妻索菲亚。她愿意等他回来吗?一年,也许两年,但十年?马尔科不敢想象。
就在这时,他的副手罗蒙·施密特进入了帐篷。罗蒙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工程师,戴着圆形眼镜,皮肤苍白,显然不适应非洲的气候。但他的头脑灵活,是为数不多能在非洲这种恶劣环境下保持理性思考的人之一。
在听完马尔科的抱怨之后,副手罗蒙·施密特也拧着眉头仔细思索着,他也想早点回去,干完这一票,甭管有没有爵位,这辈子是衣食无忧了,东非跟维也纳给的酬劳足够他下半辈子了。
“那个,马尔科先生。”他的副手罗蒙好像想到了一件事,提醒道:“您还记得上次我们在酒宴上总督索登男爵说过财富之路最重要的是到德兰士瓦共和国,其他的都不重要这句话吗?”
“真正重要的是连接,我亲爱的马尔科,”索登男爵喝醉之后,在酒宴上说“财富之路最重要的是到德兰士瓦共和国,其他的都不重要。皇帝陛下只关心结果,而不是过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时,马尔科只是礼貌地点头,认为这不过是一位醉酒官员的胡言乱语。现在,罗蒙的提醒让他重新思考那句话的含义。
马尔科先是骂了句坑人的总督,然后回道:“记得,怎么了?”
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兴趣的光芒。罗蒙是个聪明人,如果他提起这件事,肯定有他的理由。
“您看。”副手罗蒙先是用毛巾擦了擦汗,然后从旁边的行李架上找到一副大型中非地图,铺了上去。这张地图是他们最珍贵的工具之一,上面标注了所有已知的地形、水系和居民点,虽然仍有许多空白区域被标记为“未探索地带”
“之前东非人的计划是修一条直线距离,全是陆路。”罗蒙用铅笔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直接从达累斯萨拉姆到德兰士瓦共和国的线路,“您说,如果我们利用赞比西河,只需要将铁路修剪到赞比西河,然后物资沿着这里西进,最后在尽头再修一段通往德兰士瓦共和国的铁路,这样我估计时间会大大减少。”
马尔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直起身子,仔细查看地图上的赞比西河流域。这条非洲南部的大河是他之前没有认真考虑过的资源。赞比西河流域宽广,虽然有些季节性的变化和部分地区的急流,但大部分河段确实可以用于航运。
赞比西河,这条非洲第四长河,从安哥拉高地发源,蜿蜒流经赞比亚和津巴布韦,最终在莫桑比克注入印度洋。虽然途中有维多利亚瀑布等障碍,但大部分河段确实适合航运。如果能够将铁路与河运结合,确实可以大大减少建设难度。
马尔科总工程师盯着这幅地图看了许久,点点头,“不过要进行实地勘测,你知道中非很多地区我们都没有去过,这条河流能运输多少货物,有没有干枯期,这些都未知。”
去读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