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丹战争期间一直对丹麦王国遭遇深表同情的俄国，战争结束之后不久就跟丹麦王国翻脸了。
因为丹麦人想要跟瑞典王国合并，成立斯堪的纳维亚联合王国。
对于刚刚失去了大片领土、近乎崩溃的丹麦来说，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根据初步协议，瑞典国王卡尔十五世将会成为共主，对内，挪威、瑞典、丹麦三国政府各自自治，但是外交军事会统一，经济政策则由三国共同商议制定。这看起来是个对各方都有利的安排，然而，对俄罗斯帝国来说，这无异于在其北部边界制造一个新的强大邻居。
俄国对此表示强烈反对，不惜利用外交手段甚至威胁使用武力。但丹麦王国也很无奈，我们都这么惨了，俄国老大您就行行好吧。我们的国土已经失去大半，如果不寻求保护，恐怕连剩下的部分也保不住啊。
这大概就是丹麦人的心声吧。
圣彼得堡，冬宫内。沙皇亚历山大二世高大的身影在会客厅内来回踱步，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锐利。他又在咒骂维多利亚女王那个“臭碧池”跟阿尔伯特亲王这个“腹黑男”。自从接到关于瑞典王国要接纳丹麦王国残部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处于暴怒状态。
砰！
一把精美的核桃木椅子被踢翻在地，摔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几位在一旁候命的侍从低着头，噤若寒蝉，生怕成为沙皇怒火的下一个目标。
“我应该狠狠地诅咒阿尔伯特这个软饭男在1861年就狠狠地去世！！！”亚历山大二世咆哮道，他那修剪整齐的络腮胡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甚至在他痊愈之后送了他礼物！一尊价值五千卢布的俄罗斯玉石雕像！真是浪费我的钱。也不知道弗朗茨发什么神经派遣什么医生去伦敦救他。”
“呃，陛下。”总理兼外交大臣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戈尔恰科夫亲王稍稍等亚历山大二世缓过劲来，就扶起来那把无辜的椅子，还瞅了几眼这把椅子是否有损坏。
他轻咳一声，劝说道：“陛下，丹麦王国这次损失太过于惨重，不仅两块殖民地被割让，一半以上的本土也被普鲁士王国、汉诺威王国拿了去，再加上三国要求的赔款，这也算是他们不得已之举。克里斯蒂安九世国王几乎没有其他选择。”
“呵呵。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是你不知道？”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咖啡杯，那是一只精美的俄罗斯彩瓷杯，上面装饰着冬宫的图案。他喝了一口，然后拿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走到窗户前，窗外是一月的圣彼得堡，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广场，不远处的旗杆上，俄国国旗被寒风吹得呼呼作响，仿佛也在诉说着北方的愤怒。
亚历山大二世恶狠狠地说道：“这背后肯定是英国人在捣鬼，该死的，瑞典王国一直对我们心存敌意，如果真让卡尔十五世得逞了，我们在北方的军事压力又大了几分。他们可一直在忽悠着芬兰人要'回归斯堪的纳维亚大家庭'。我得提醒你，戈尔恰科夫，芬兰大公国可是我们帝国的领土！”
可我们不也接着斯拉夫人的名义、东正教的名义在扩张吗？总理兼外交大臣戈尔恰科夫亲王在心里面吐槽道，但他当然不会将这种想法说出口。俄罗斯帝国近年来一直利用泛斯拉夫主义和东正教团结的理念，扩大在巴尔干地区的影响力，甚至在某些场合公开宣称对奥斯曼土耳其控制的斯拉夫民族地区有“保护权”。这种双重标准在外交领域实在太常见了。
戈尔恰科夫清了清嗓子，将话题转向更积极的方向：“陛下，这也是帝国的一次胜利。”
“胜利？”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转过头来，眉毛高高挑起，疑惑地问道。
“是的，陛下。”戈尔恰科夫亲王微微一笑，然后从身后站立的侍从那边接过一份用文件，恭敬地递给他，“陛下，您瞧，这是切尔尼亚耶夫将军的报告，他在攻占塔什干之后进行了修整，之后浩罕汗国派了1万余人的部队反击，企图夺回这座中亚重镇。”
他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一丝自豪，“但被我们勇敢的将军击退了！最重要的是，他在附录中发现了几名英国军官和工程师，并在缴获的文件中找到了证据，证明英国人正在秘密支持浩罕汗国对抗我们。”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中亚的行动让英国人有了危机感？”亚历山大二世的目光变得锐利。
“正是如此，陛下。”戈尔恰科夫亲王点点头，“北美战争迫使英国人将数十万印度部队调往大西洋和加拿大地区，而现在，印度次大陆的防御可谓十分空虚。当然，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进去，但是，他们也无法向中亚各国派遣足够的防御部队了，至少现在不行。”
戈尔恰科夫亲王向后招招手，然后从侍从那边拿来了一叠整齐的报纸。这些报纸经过精心挑选，每一份都带有特别的标记，以便沙皇能迅速找到关键内容。
“您看。”他将报纸递给亚历山大二世。
报纸是英国的主要刊物，包括卫报、泰晤士报等，上面的标题充满了惊慌和指责，例如《自由党的失误！？印度安全被漠视》、《帝国的皇冠上的明珠陷入了危机！》、《贪污或者是藏私？军费去向不明》等等。一张报纸上甚至配有一幅讽刺漫画，画中的约翰·罗素首相被描绘成一个头顶着印度王冠的小丑，而俄国的双头鹰正在背后悄悄逼近。
“这怎么回事？”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拿起一份报纸快速浏览起来，他的眼睛迅速捕捉着关键词和句子。他虽然以暴躁著称，但在政治和情报分析上却非常敏锐。
“这就是英国的议会制度啊，”戈尔恰科夫亲王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说道，“他们什么都要公开讨论，什么都不保密。他们在议会上争论的东西，没两天甚至头天晚上就会出现在报纸上。您知道我们的密探有多轻松吗？只需要订阅几份英国报纸，就能获得比那些在伦敦花天酒地的外交官更多的情报。”
亚历山大二世微微颔首，继续听着戈尔恰科夫的分析。
“英国人的的确确因为这次北美战争花费了相当多的英镑，至少比明面上宣称的两三千万英镑要多得多。军费支出、船只损失、贸易中断的损失，这些加起来让英国财政部相当头疼。而根据英美和平条约，他们拿不回多少战争赔款。”
戈尔恰科夫拿起另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一段报道，“再加上数十万印度部队如何调回印度？这都是几个大问题。船只不足，资金紧张。”
他放下报纸，直视亚历山大二世的眼睛，“而为了给我们添堵，同时也是为了让丹麦王国变废为宝，他们想到了这个斯堪的纳维亚联盟的想法。一箭三雕：削弱俄国在波罗的海的影响力，为北欧创造一个新的力量平衡点，同时减轻英国自身的防务压力。这就是我们外交部经过分析得出的结论，陛下。”
“哼。”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放下咖啡杯，开始认真思考俄国的应对策略，“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切尔尼亚耶夫少将，不，他应该晋升为中将了，给他更多的兵力。我记得他一共才两三千人，这太少了，无法形成对英国的真正威胁。”
“呃，陛下。”戈尔恰科夫亲王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我们的铁路尚未修到那边。增加更多的兵力恐怕我们的后勤会吃紧，需要的资金会翻倍增长。您知道的，从奥伦堡到塔什干，那是将近两千公里的荒漠和草原，马车运输非常困难，成本极高。”
“那我们怎么办？”亚历山大二世皱起眉头，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该死的，都是那帮波兰人惹的祸。如果不是去年的波兰起义耗费了我们大量资源，我们现在就能在中亚投入更多兵力了！”
“首先，陛下。”戈尔恰科夫亲王谨慎地说道，“关于中亚那边，我们可以酌情增加800人的兵力，这是我们目前的后勤能力所能承受的最大数量了。同时，我们可以命令切尔尼亚耶夫中将在当地酌情行动，给他更大的自主权，允许他利用当地资源和招募当地士兵。”
亚历山大二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其次，关于波兰叛乱后的情况，也有好消息要报告。帝国对波兰贵族的清洗在前不久已经基本完成，过程虽然残酷，但成果丰硕。帝国因此获得了大量财产没收收入，经过财政部的初步统计，黄金、英镑、卢布现金等硬通货就达到三亿四千万卢布之多。”
他翻开手中的另一份文件，仔细核对着数字，“此外，还有价值7至8亿卢布左右的股票和证券，以及大量的房产、地产、棉花、粮食等各项产业。根据财政大臣的估计，这些资产足以让帝国的财政危机至少暂时得到缓解，我们可以用这些资金来加强军备和推动改革。”
亚历山大二世仔细聆听着这些数字，但他的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雪景，突然长叹一声：“唉。”
沙皇转过身，将咖啡放到桌子上，然后缓慢地坐到刚才被他踢倒又被戈尔恰科夫扶起的椅子上，不多时他开口说道：“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做。一定有很多被冤枉的波兰贵族吧。”
这句话让戈尔恰科夫有些惊讶。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虽然在位期间推行了许多改革，包括著名的农奴解放，但在对待帝国边缘地区的叛乱时，他通常是铁腕镇压，从不手软。
事实上，亚历山大二世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些官僚的心狠手辣。更别说内务大臣彼得·亚历山德罗维奇·瓦卢耶夫伯爵负责这次波兰贵族的清洗，让他抓10个谋反的人，他能给你找出20个来，而且全都是“自愿”写下认罪证书的那种。
瓦卢耶夫以效率著称，但他的手段有时候连沙皇本人都觉得过于激进。
“陛下，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戈尔恰科夫亲王走到沙皇身边，轻声劝慰道，“要不然我们真的要破产了，国库几乎已经空了。到那时，对帝国的损害会更大，您的改革事业也会受到严重影响。有时候，为了大局，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决定。”
亚历山大二世沉默了很长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壁炉里火焰燃烧的声音。最后，他抬起头：“让内务部的人给一部分人平反昭雪。”
戈尔恰科夫亲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沙皇继续说道：“波兰贵族里面也有很多站在我们这边或者说保持中立的，不用想也知道，瓦卢耶夫伯爵肯定把很多中立的贵族给算计进去了，甚至，我敢想还有一部分俄罗斯贵族可能也被牵扯进去了，只因为他们和波兰人有生意往来或者亲戚关系。”
“陛下，这、这不太好，”戈尔恰科夫亲王看见沙皇有些心软，连忙摇头说道，眉头紧皱，“这要是牵扯出来，搞不好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要求平反，到时候我们国内的宣传也不好做啊，对内务部的工作也是一种否定。更别说，这些人从西伯利亚回来后恐怕对您是心怀不满啊，他们可能会成为新的不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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