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直视他,没有退避:“我从未效忠帝王,只效忠你。你要走哪条路,我便陪你走到底。”
慕少白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爹当年死在御前,一口血喷在玉阶上,只因权利滔天,但是陛下并未承认我慕家的付出,从那天起,我就知道这龙椅上坐的,不是明君,是猛兽。蔺绍,我支持你。”
蔺绍闭眼,再睁眼时,已无波澜。
“小禾还活着。”他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这朝廷,再夺走任何一个该被保护的人。”
“可你要怎么救他?”蘅芜问,“太医院靠不住,宫里又阻你插手。你若强闯,便是抗旨。”
“那就不是抗旨。”蔺绍站起身,走向内室,“是救人。”
他推开小禾房门。
孩子躺在榻上,面色青白,嘴角残留血迹,呼吸微弱如游丝。一名老医正低头把脉,见蔺绍进来,慌忙行礼。
“如何?”蔺绍问。
“回大人……脉象散乱,腑脏似有腐毒……老夫……老夫无能为力……”
蔺绍一把掀开药箱,抓起药包一一拆开,嗅闻、查看,最终目光定在一味褐色药粉上。
“这是……乌心藤?”
老医颤声:“是……是宫里送来的,说是陛下亲赐……”
“胡说!”蘅芜冲进来,一把夺过药包,“乌心藤加紫藤花汁,入体三日,蚀肠烂胃!这是毒!不是药!”
慕少白怒极反笑:“好啊!陛下不给解药,反倒送来加料的毒!这是要小禾死得更快!”
蔺绍站在床前,缓缓蹲下,握住小禾滚烫的小手。
孩子微微睁眼,声音细若蚊呐:“蔺……叔……我怕……”
“不怕。”蔺绍轻声说,指腹擦去他嘴角的血,“你不会死。”
“我想……见娘……”
“好,叔带你去见她。”蔺绍抬头,目光如寒潭深水,“只要你活着,天涯海角,我都带你去。”
他站起身,对外厉喝:“左一!”
“在!”
“封锁此院,任何人不得进出。擅入者,杀无赦。”
“是!”
“备马。我要出城。”
“大人?去哪?”
蔺绍目光冷彻:“去找一个,能解此毒的人。”
慕少白眯眼:“你说的是……玄山隐医?可他已经失踪三年了。”
蔺绍策马在前,黑袍猎猎,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下。身后的蘅芜紧随其后,素白衣裙早已沾满泥泞,发丝贴在脸颊,慕少白落后半步,一手握缰,一手撑着油纸伞,伞大半偏向蘅芜,自己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中。
“玄山八百里,荒无人烟,你说这隐医三年前就失踪了,他真会在这?”慕少白喘着气,声音里带着质疑。
“他不在,也一定有人知道他在。”蘅芜声音平静,目光始终望着山顶,“只要他曾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
蔺绍没说话,只是抬手一扬,勒马停在山腰岔路前。前方小径隐入浓雾,石阶上长满青苔,多年无人踏足。
“就在这上面。”蘅芜轻声道,“他从不下山,但会收留迷路的樵夫,赐一碗药汤,便能活过寒冬。他曾说,医者不救帝王,只救苍生。”
慕少白嗤笑:“听上去像疯子。”
“可疯子,有时比清醒人看得更透。”蔺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若天下医者皆听命于宫,那他便只能藏于山林。”
三人弃马步行,攀上最后一段陡坡。
草庐静立于崖边,茅顶压着青石,门扉半掩。院中晒着几筐草药,却被雨水打湿,一片狼藉。
蔺绍推门而入,屋内空无一人,炉火熄灭,案上摊着一本泛黄医书。
“人不在。”慕少白一脚踢翻药碾,“白跑一趟!小禾还躺在榻上等死,我们却在这看一本疯子写的字!”
“等等。”蘅芜蹲在墙角,指尖抚过地面一道浅浅的刻痕,那是一颗心的轮廓,七窍分明,中央裂开一道缝隙。
她呼吸微滞。
这一幕,她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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