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晨光漫过篱笆,林英蹲在药田边,指尖压着新扩的黑土,指腹能触到细若游丝的温热,像有根看不见的线正往地底钻……
那热度并不灼人,反而如脉搏般微微跳动,仿佛大地在呼吸。
一缕极细微的震颤顺着指尖爬上来,让她手腕轻麻了一下。
一片晨露从菊叶上滚下来,没落成水珠,反而凝成团淡青色的雾,慢悠悠往菊根飘。
雾气掠过鼻尖时,带着清冽的参香,像是山间老参熬出的第一缕精魂,沁入肺腑便化作一股暖流。
林英瞳孔微缩,这雾裹着若有若无的参香,分明是药气。
她屏住呼吸,见那雾触到根系的刹那,菊茎突然抖了抖,原本蔫黄的叶片竟泛起新绿,叶脉由枯褐转为嫩青,如同被无形之手轻轻唤醒。
“英姐。“陈默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林英抬头,见他手里攥着本边角卷起的地质笔记,棉袍前襟沾着墨渍,显然是连夜写东西时蹭上的。
脚步踏在碎石路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袖口还沾着昨夜灯油熏出的焦味。
陈默走到她身边蹲下,指尖点向笔记里密密麻麻的数字说“昨夜整理暴风雪记录,寒潭热气外溢七小时,温度始终二十八度。”
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皮桶和温度计,金属外壳已被体温焐得微温,“我想在晒谷场打浅井测地温,看看是不是地脉在动。”
林英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玉坠,玉石表面冰凉光滑,可内里却隐隐发烫,像有血流逆冲而上,在心口处汇成一团灼热。
昨夜寒潭底那声轻响还在她耳边晃,此刻听陈默提起地脉,心底突然窜起团火……
她总觉得空间不是死物,如今看来,或许它正和山里的地气打着暗号。
“好。“她应得干脆,起身时带起的风掀动陈默额前的碎发,吹得纸页哗啦作响,药香与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若地气能测,我们就能种地脉!在哪种药,哪就旺。“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踩在湿泥地上啪嗒作响。
老孙头扶着门框喘气,手里攥着本泛着油光的旧书,孙女红跟在他身后,竹篮里还挂着半片没摘完的药叶,叶缘滴下的汁液落在青石板上,散发出一丝辛辣的苦香。
“丫头!“老孙头颤巍巍翻开书,泛黄纸页上画着九条蜿蜒的线,汇向中间的圆点
“《参奴秘录》里的九脉归心图!三百年前守谷人用血封了地脉,如今九心莲认你为主……“
他枯瘦的手指戳着图上的圆点,声音低哑如风穿岩缝:“你是承脉人!能听地语,辨药哭!“
“爷爷昨儿半夜翻箱倒柜,把压箱底的老黄历都翻出来了。“孙女红笑着帮他捶背,目光却落在林英腰间的玉坠上
“他说承脉人能和地脉说话,就像“她歪头想了想,“就像您上次进山,野山参自己往您脚下滚似的。“
林英心头一震,那一幕再度浮现眼前:风割面颊,枯叶簌簌作响,她正俯身拨开藤蔓,却被裤脚缠住……
低头一看,竟是株五品叶的野山参,须子像婴儿的手指般紧紧勾住她的绑腿,根部还沾着湿润的腐殖土,散发着浓郁的土腥与药香。
当时只道是巧合……可如今想来,那株参分明避开了所有陷阱路线,专程拦在她必经之路。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腰间的玉坠,冰凉的玉石此刻竟隐隐发烫,仿佛与心跳共振。
寒潭底那一声轻响……莫非不是回音,而是问候?
太阳爬到头顶,锄头翻出的新土蒸腾起白气,晒谷场的井位终于定下来了。
陈默指挥着几个壮实小伙挖井,铁锹磕在冻土上“当当”响,溅起的碎石砸在木桶上叮当作声;
林英蹲在井口边,拿本子记着温度计的变化——
第一口井挖到三尺深时,温度比地表高了五度,探头伸进去,能感到一股潮湿的暖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地下岩石烘烤后的矿物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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