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淮山领着他走了一小段,入了一个简陋的凉亭,看上去是随意搭建的,虽不算精美却也像模像样。两人入内对坐了,他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壶酒并两只杯,给两人分别斟了,笑道:“这是我上次出去交殇到人界集市上买来的……虽不是什么好酒,想来比自酿的果子酒好些,擎昌君别嫌弃。”
江成月笑道:“无妨。”说着执了杯,一口饮尽,道:“好酒。”
夜淮山笑道:“擎昌君一如当初的豪爽,就不怕有毒?”
江成月怔了下,道:“淮山兄若真心不留我,我等法力被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没有毒都是一样的。”话是这样说,但见夜淮山单独将他叫了出来详谈,又让江成月心下安定了泰半……因为如果夜淮山当真不准备留他们,当着众人的面也没什么,事后杀人灭口便可。这样费事避开,却似乎是并不想要为难他们的样子了。
夜淮山对他忽作了亲昵一些的称呼也不以为意,笑着亦饮了一口,看着天边明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一晃两百年了……”
江成月愣了下,也跟着陷入沉思,叹口气应道:“是啊。”
夜淮山道:“庸城之变后……冥界有传闻擎昌君被天界处置了,魂消魄散。夜岚伤心了很久。”
江成月怔了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夜淮山既然一番诚意,他索性也就捡能说的据实以告:“天界是准备处理来着,半途叫帝君截了下来。不过离魂消魄散也差不远……玄冥殿的向来刚正不阿,帝君处理轻了与天界也没法交代。淮山兄,不瞒你说吧,鬼境双绝的擎昌君,确实等于是死在那里了……毕竟,当时祸闯得太大。我在人界花了这么些年才将自己魂魄补齐,冥界回不去,只能占舍凡修,近来修为才小有起色。遥想当年之勇嘛……不提也罢。我本想这般避世凡修再不问世事的,无奈,背后有人不肯放过我。”
夜淮山闻言沉思了片刻,问道:“擎昌君缘何认定了南境鬼王尤渊被卷入其中的?”
于是江成月又将寿陵刘丞相的案子前后经过简单同他讲了讲,夜淮山听完久久未言。
江成月道:“淮山兄,你同这位鬼王有血海深仇,在天魔阵中的时候夜岚也同我说过,那个叫做‘齐登邈’的魔族,同她有杀父弑兄之仇……”他想了想,试探问道:“难不成……南境鬼王和那个齐登邈……有所联系?”
夜淮山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似陷入了暗黑无涯的回忆,好久他才僵硬着点了点头。
江成月大惊道:“一个是鬼君……一个是魔族……”他顿了下追问道,“那个齐登邈到底是什么人?淮山兄可记得,我在奕蠡城之时曾经有一个年迈侍婢……”
夜淮山点头道:“自然。”想来他就算不想记得,夜岚也不会允他不记得的。
江成月道:“实则她曾是我的葬身恩人,当年庸城之变,她曾告知过我,与魔族一人达成契约,换得转世之后的无双美貌。我虽不知那人从她那处想要拿的代价是什么,但很显然是她不愿意付的,为此……她当着我的面,饮下了毒酒,吞了噬魂石。”
夜淮山看向他,带了几分诧异又带了几分了然道:“原是如此。”
江成月蹙眉道:“当时我那恩人是我亲眼见着由冥界第十殿去转生的……那个齐登邈,即便是身为魔族,又如何能干预冥界转世?他又是如何绕过十殿阎罗的?照理说,能做到这一点的即便是天界中人也仅有寥寥无几几个……他总不能是司命真君的人,或者……能有混元仙始,上古神族那般的法力吧?”
夜淮山摇头道:“他是如何能办到的,我也不知道。”
江成月道:“那缘何我稍作了试探,夜岚便一口断定是他?”
诓人家傻妹子,还跑到她哥面前炫耀,夜淮山无语看了他一眼,倒也不跟他计较,反而是一老一实答道:“只因为他先前曾经施展过。”
江成月愈发疑惑了:“怎么说?”
夜淮山道:“此人在我父君麾下数百年,来历成迷,然而魔力强大,忠心耿耿,又屡立奇功,算是我父君的左膀右臂……我与夜岚还小之时,曾见他实施过那等操控人转世命格的禁术。”
江成月道:“哦?施用于何人身上呢?”
夜淮山顿了很久,道:“我娘亲。”
江成月一怔。
夜淮山深吸了一口气,微凝了眉头:“擎昌君大约不知晓,我娘亲并非魔族,而是凡人吧?”
江成月:“……”
夜淮山反正已经说出来了,索性无所顾忌继续道:“她并不想要为魔……生下我们兄妹之后,一直郁郁。后因为一些事情,她身死……但她在魔界待得太久,即便是凡人的魂魄,也已甄魔境,不得转世,只能魂消。我父君于心不忍,齐登邈便将我娘亲的魂魄混于冥界鬼魅中,求得了转世。没人知晓他是如何做到的——由他经手的禁术转世之后,其人尚可保留前世记忆。不过……那记忆不是一出生便带来的,直到转世之人成年,才会开始缓慢苏醒。”
江成月瞪大了眼睛,忽记起莹儿似也是这样的情况,当时她尚年幼之时,她并未展示出任何一丝记得前世的模样。
这样这转世魂魄和常人无异,骗得过阎罗十殿……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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