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断镇北军粮草，我侄子就是那时候没的，才十七岁，到现在连尸骨都没找着！”
旁边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抹着眼泪，手里还攥着块褪色的帕子！
那是她丈夫的，她丈夫是镇北军的伙夫，去年冬天粮荒时，为了给士兵省口吃的，自己饿死了，秦家却在城里囤着粮食抬价。
“镇北王这是在替天行道啊！”
有人喊了一声，立刻引来一片附和，百姓们的骂声、哭声混在一起，震得旗杆上的麻绳都晃了晃。
守城的士兵闻讯赶来，手里拿着梯子，想把尸体摘下来。
毕竟挂在朱雀门太难看，传出去影响朝廷颜面。
可刚架起梯子，就被百姓们围了起来。
个穿着短打的汉子一把推开士兵的手，怒声说：
“摘什么摘？”
“这是秦家欠北疆人的！”
“要摘也得让秦家的人自己来摘，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脸来！”
那士兵叹了口气，他老家也在北疆，知道秦家做的缺德事，心里本就不乐意动手，此刻被百姓围着，干脆收起梯子，站在一旁守着，只当没看见。
消息传到秦府时，秦显正在书房里看账本。
亲信捧着那张泛黄的麻纸跑进来，脸色白得像纸，声音都在发抖：
“老爷，不好了！”
“秦浩他……他的头被挂在朱雀门了！”
“那个顾北还留了话，说下次要挂家主的头！”
秦显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玉算盘“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珠子滚得满地都是，有的钻进桌底，有的撞在门槛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一把抓过麻纸，手指攥得太紧，纸边都被捏碎了。
“顾北！”
他气得浑身发抖，将麻纸狠狠摔在地上，抬脚就往上面踩。
“你敢辱我秦家！我定要让你碎尸万段！让你镇北军全军覆没！”
书房里的家仆们都吓得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没人敢抬头看他。
亲信犹豫了半天，还是壮着胆子劝道：
“老爷，您息怒啊！”
“顾北现在势头正盛，连长安城里的细作都被他斩了大半！”
“上个月咱们派去黑风寨的探子，到现在都没消息，八成是没了。”
“咱们要是现在派人去朱雀门，怕是……怕是又要折损人手啊！”
秦显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知道亲信说的是实话。
顾北自从在黑风寨站稳脚跟后，就像扎了根的野草，不仅收拢了上万流民，还得了谢家的铁器支持，连漠北人都吃过他的亏。
更重要的是，顾北手里握着秦峰通敌的证据，若是闹大了，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
他喘了口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朱雀门是人来人往的地方，秦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最后还是亲信出了个主意，让家丁趁着夜色偷偷去朱雀门，把秦浩的尸体拖回来。
秦显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点了头，他不敢明着跟顾北作对，只能认下这个亏。
入夜后，秦府的五个家丁穿着黑衣，揣着匕首，偷偷摸摸地摸到朱雀门。
守城的士兵早就得了消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靠在城墙上打盹，连火把都没点。
家丁们不敢耽搁，用草席裹着秦浩的尸体，扛在肩上就往回跑，连灯笼都不敢点，生怕被人认出来。
路过一条小巷时，突然听见巷子里有脚步声，吓得他们赶紧躲进柴房，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由近及远，直到彻底消失，才敢探出头，冷汗把里衣都湿透了。
秦浩的葬礼办得悄无声息，只请了几个旁支的亲戚，连棺材都是最便宜的薄木棺，埋在秦家祖坟的角落里，连块墓碑都没有，跟荒草堆没两样。
消息传到黑风寨时，顾北正站在忠魂碑前，手里拿着秦浩那支淬了毒的弩箭。
他将弩箭插进碑石的缝隙里，箭头朝上，像是在给弟兄们献祭品。
“弟兄们，又一个仇人来了。”
顾北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伴着山间的夜风，像是在跟亡魂对话。
“秦峰、秦浩，还有秦家那些藏在后面的人，咱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等着，秦家的账，咱们慢慢算，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全跪在这忠魂碑前，给你们赔罪。”
碑上的晨露早已化成了水，顺着“秦峰”的名字往下流，在青石板上积成一小滩，像是在流泪，又像是在等待复仇的那一天。
远处的梆子敲了三下，黑风寨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忠魂碑前的那点月光，亮得像弟兄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片他们用命守护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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