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工坊的炉火刚因重型马槊的量产稍歇,又被新一轮的热浪裹挟着翻滚升腾。
铸炮区的红砖窑前,工匠们额头上的汗珠刚渗出就被高温烤成白雾,铁砧与钢锤碰撞的“叮叮当当”声,混着风箱拉扯的“呼哧”声,在工坊上空织成一片喧嚣。
顾北站在铸炮区最高的青石高台上,指尖还沾着前些天检查炮管时蹭到的铜锈,那铜锈带着淡淡的金属凉意,却让他想起不久前对战漠北游骑时的灼热战场。
彼时漠北游骑凭借临时搭建的夯土工事负隅顽抗,箭雨如蝗般从工事顶端倾泻而下,镇北军的步兵几次冲锋都被挡了回来,连骑兵都因工事阻拦难以展开阵型。
就在战局胶着时,三门“镇北大炮”被推到阵前,黑黝黝的炮口对准工事的薄弱处。
随着点火绳“滋滋”烧尽,三声震天巨响几乎要掀翻草原的天空,碎石混着漠北士兵的惨叫飞溅而出,原本坚固的防御工事瞬间塌了大半。
那股硝烟味里带着的威慑力,让顾北彻底定下扩编炮兵的决心!
有了这样的重器,才能在与漠北的决战中占据绝对主动。
“王爷,这火炮虽猛,可铸起来实在太费功夫了。”
刘三捧着新画的炮身图纸匆匆走来,粗布短褂上沾着不少铁屑,脸上满是愁容。
他把图纸铺在高台的石桌上,指着上面标注的炮管厚度说:
“之前造那三门炮,光是打磨炮管内壁就用了半个月。”
“您看,这炮管得有两指厚,还得保证内壁光滑无杂质,不然放炮时容易炸膛。”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更麻烦的是砂模,寻常砂模铸炮,得等砂模彻底干透才能浇筑铁水,前些天连着下了三天雨,砂模潮得能拧出水,十天半个月都开不了炉。”
“废掉的铁坯堆在工坊角落,都快堆成小山了,看着真心疼。”
顾北俯身看着图纸,指尖在炮管标注处轻轻划过,目光落在“砂模易潮”的批注上。
突然,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古代泥模铸炮工艺闪过脑海。
比起砂模,泥模的透气性更好,还能适应潮湿天气,只要配比得当,铸出的器物精度也更高。
他当即蹲下身,从高台边抓起一把湿润的黄土,又从工匠晾晒的稻草堆里抽了几根碎稻草,混着地上的细沙揉成团,在石桌上画出泥模的结构:
“刘三,咱们改用泥模试试。”
“你让人把黄土、稻草和细沙按三成、两成、五成的比例混合,加水揉到能捏成型却不粘手的程度,然后用木模压出炮身的空腔。”
“等待泥模晒干后,在内壁涂一层细瓷粉,既能防止铁水粘模,又能让炮管内壁更光滑,减少炸膛风险。”
刘三眼睛一亮,盯着石桌上的泥模结构图看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泥模不怕潮,还能反复调整形状!”
他当即叫上五六个经验丰富的工匠,抱着黄土、稻草和细沙去工坊角落试验。
顾北也跟着过去,手把手教工匠们调整泥料的湿度。
太干了容易裂,太湿了会变形,得像揉面团一样反复揉捏,直到泥团能稳稳立在桌上,轻轻一捏还能恢复原状才算合格。
三天后,第一门用泥模铸造的“镇北大炮”终于出炉。
当工匠们小心翼翼地敲碎外层的泥模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黑黝黝的炮身光洁无疤,炮管粗细均匀,连炮尾的点火孔都打得恰到好处。
刘三让人拿来铁锤,轻轻敲了敲炮身,浑厚的“咚咚”声在工坊里回荡,没有一丝杂音。
“成了!这泥模铸的炮,比砂模好多了!”
工匠们兴奋地欢呼起来,连之前担心失败的老工匠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顾北让人把炮推到城外的试射场,亲自检查炮身的各个部件,又让人填装了三斤火药和十斤铁弹,这是之前实战时的用量,既能保证威力,又不会超出炮身的承受范围。
他站在炮位旁,看着士兵点燃点火绳,随着“滋滋”的声响,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轰隆!”
一声巨响,炮口喷出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十斤重的铁弹像流星一样飞向三百步外的土坡,“轰”的一声砸出一个丈深的土坑,飞溅的泥土甚至溅到了围观士兵的甲胄上。
“成了!”
“这泥模铸炮法,效率比之前快了三倍!”
刘三激动得满脸通红,古铜色的脸上满是红光。
他拉着顾北的胳膊算起来:
“之前半个月造一门炮,现在五天就能成一门,照这个速度,三个月造一百门的‘百炮计划’完全能实现!”
顾北看着试射场里兴奋的工匠和士兵,当即下令:
“炮兵营扩编至五百人,分五十人为一组,一组负责十门炮的操作和维护。”
“刘三,你带工匠们两班倒,白天浇筑铁水,晚上打磨炮身,务必保证每月造出三十门炮,优先供给炮兵营试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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