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阳光斜斜切过破庙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扁鹊蹲在门槛边,指尖捻着一株刚从墙角采来的艾草,叶片上的露珠顺着指缝滑落在地,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正低头研究药农留下的草药图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不是风声,是某种东西在干草堆里蠕动的声音,混着轻微的齿音,像有人在用牙啃噬什么坚硬的东西。
“别动。”他低声道,反手按住正要起身查看的左克。两人对视一眼,扁鹊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庙角那堆废弃的干草上。阳光恰好照在草堆边缘,能看见几根灰黑色的鼠毛粘在草茎上,而那啃噬声,正是从草堆深处传出来的。左克的感知网悄然铺开,指尖泛起微光,低声道:“是死鼠,不止一只。”
扁鹊站起身,缓步走过去,用树枝拨开干草。一股混杂着腐败与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三只老鼠蜷缩在草堆里,尸体已经开始肿胀,暗紫色的斑痕布满了它们的腹部,与那些死于鼠疫的患者身上的紫斑如出一辙。其中一只的脖颈处有明显的咬痕,齿印细密,像是被什么小型兽类啃过。
“看来这破庙不止我们来过。”左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些鼠尸身上的紫斑,和患者身上的症状完全吻合。”他蹲下身,指尖悬在鼠尸上方几寸处,感知网捕捉到残留的病原体波动,“是腺鼠疫,通过跳蚤传播,这些老鼠就是宿主。”
扁鹊捻着艾草的手指微微收紧,叶片被掐出一道深痕。他想起昨天在药农那里听到的话——“村里的猫都死光了,晚上总能听见老鼠在房梁上跑”。原来如此,猫捕食老鼠,本是天然的防疫线,可一旦猫被感染死亡,老鼠便成了失控的传染源。
“这艾草能派上用场了。”扁鹊将怀里的艾草分了些给左克,“点燃,烟能驱蚤,也能净化空气。”他划亮火折子,干燥的艾草遇火立刻冒出呛人的浓烟,带着强烈的辛香,呛得左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你这是要把我们也呛死?”左克一边扇着烟,一边往庙外退,“不过这味道确实冲,跳蚤肯定受不了。”
扁鹊没接话,只是将燃着的艾草插进庙门两侧的砖缝里,浓烟顺着风往庙里灌。他望着那些鼠尸,忽然想起药农说的“鼠穴就在庙后墙根下”,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若是任由老鼠在附近繁衍,用不了几天,这破庙周围又会变成新的疫源地。
“得把鼠穴堵上。”他转身往外走,“左克,借你的感知网用用,看看墙根下有多少洞口。”
左克耸耸肩,掌心泛起淡蓝色的光纹:“早测过了,后墙根有三个洞口,最深的通到隔壁废弃的粮仓,估计里面藏着不少‘储备粮’。”他刻意加重了“储备粮”三个字,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却掩不住眼底的严肃
庙后的墙根爬满了青苔,雨后的泥土软得像浆糊,踩上去能陷进半只脚。左克的感知网在地面铺开,淡蓝色的光纹顺着墙根游走,遇到鼠穴时便泛起细碎的涟漪。
“第一个洞口在这儿。”左克指着一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边缘有明显的爪痕,缝隙里还塞着几根灰色的鼠毛。扁鹊俯身摸了摸石板,入手冰凉,底下传来隐约的窸窣声,像是有老鼠在里面逃窜。
“直接堵死?”左克攥着手里的石块,跃跃欲试。
“不行。”扁鹊拦住他,“里面要是有活鼠,堵死了反而会让它们往别处打洞,说不定钻进村里。”他从药篓里翻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晒干的狼毒和巴豆粉——都是驱鼠的烈性草药,气味辛辣,老鼠闻了会发狂,却不会立刻致死,能逼着它们往远离村庄的方向逃。
左克挑眉:“你这药篓跟百宝袋似的,什么都有。”
“药农给的,他说对付老鼠,这比石块管用。”扁鹊将药粉均匀地撒在洞口周围,又用树枝将粉末扫进洞里,“这味道能留三天,足够它们搬家了。”
两人沿着墙根往前走,第二个洞口藏在一簇茂密的拉拉秧底下,藤蔓缠绕间能看见黑黢黢的洞口,边缘堆着几粒鼠粪,还带着湿痕,显然刚有老鼠进出过。
“这洞挺新,”左克的感知网探进去半尺,“里面是空的,刚跑了。”
扁鹊却没放松,他盯着洞口周围的泥土,忽然指着一处浅浅的爪印:“你看这爪印,比普通家鼠的大,像是田鼠。田鼠迁徙性强,一旦带菌逃窜,范围会更广。”他往洞里塞了几把艾草,又用石块压住,“先堵着,至少能延缓它们打新洞的速度。”
第三个洞口最隐蔽,藏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洞里,树干被蛀空了大半,洞口被厚厚的蛛网遮着,乍一看像个废弃的鸟巢。扁鹊刚要伸手拨开蛛网,左克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等等,里面有活物。”
感知网顺着树洞探进去,光纹在半尺深处泛起剧烈的波动——不是老鼠,是只猫。
“猫?”扁鹊有些意外。他记得药农说村里的猫都死光了,怎么会藏在树洞里?
左克的感知网再往前探了些,语气带着惊讶:“是只幼猫,还活着,就是……快不行了。”
扁鹊小心地拨开蛛网,树洞里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蜷缩在最深处,发出微弱的呼噜声,与其说是呼噜,不如说是濒死的喘息。左克掏出火折子凑过去,火光中终于看清了——是只半大的狸花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腹部的毛纠结在一起,隐隐能看见暗紫色的斑痕,与那些鼠尸身上的紫斑如出一辙。
“它也染病了。”左克的声音低了些,“看这体型,顶多三个月大,估计是母猫死了,自己躲在这儿的。”
小猫似乎被火光惊动,费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浑浊不堪,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咽,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告别。它的前爪搭在一块啃了一半的鼠骨上,骨头上还沾着暗红的血痕——显然,它是靠着捕食老鼠活下来的,却也因此染上了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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