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白掌柜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老龙的怨气,特意请他到店里喝酒,想平息他的怒火。
“你说我不如闪,这个我认!”老龙太初灌下一大口酒,忿忿不平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可万一呢?她不过是个在此界诞生不久的小娃娃,凭什么就封了地皇之位?”
白掌柜曾传了闪一门功法。闪本就战力超群,如今更是此界仅次于初空和白掌柜的存在。加之他平日面若寒霜,寡言少语,光是往那儿一站,便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威严。
老龙太初自然不想和他争。
而万一,确实顶着一副天真烂漫的孩童样貌,整日里追鸡撵狗,嬉笑玩闹,没个正形。
白掌柜冷冷的哦了一声,掏出一块上品灵石,丢到桌上,对老龙太初说:“你能用这块灵石去初空那儿买一枚化形丹吗?”
“这怎么可能?那一枚化形丹得用多少万年仙草才能炼制……”老龙说。
初空最近迷上了炼丹,在白掌柜的指点下用仙草炼了不少的丹药,化形丹便是其中之一,可让灵兽化形省去数千年的修行时光,价格肯定远超一颗上品灵石。
白掌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扬声唤道:“万一!”
小女孩闻声跑了过来。
“拿着这块灵石,”白掌柜指了指桌上,“去你初空尊长那儿买一枚化形丹。剩下的钱,给自己买两包怡果仙糖。”
“好呀!”万一脆生生应道,抓起灵石,蹦蹦跳跳地就跑出去了。
“哼!我就不信了,白掌柜,你连小孩子都骗?”老龙太初抱着胳膊,一脸鄙夷地等着看笑话。
然而,没过多久,万一嘴里哼着小曲儿,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怡果仙糖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小把零碎的下品灵石放在桌上,含糊不清地说:“掌柜的,钱不够……这是找回来的……”
老龙太初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气得脸都歪了:“就……就这?”
白掌柜拿起一颗怡果仙糖,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瞥了老龙一眼,唇角微扬,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就这。”
在此界万灵启蒙的混沌之初,恰恰是万一这般稚子之心,才是他们最需要的神明。
……
白掌柜骨子里刻着骄傲。若非初空开口,她绝不会收我为徒。倒非因我早有师承——即便我拜过几百个师父,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弹指可灭的微尘。
真正的原因,是我心神愚钝,毫无天赋。
在那雷霆结界中,我仅用数月便习得闪避六道九霄神雷之术。
但我没有杀意,无法冲出结界。
她瞧不上我。当她立于结界之外,冷眼旁观我修炼时,仿佛在看一滩烂泥如何糊上高墙。
对她而言,我体内有无灵魄,根本无关紧要。
她给初空的书《周天星斗初解》,也就是说,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日月星辰的法则就是她们定的。初空要是参透天道,再造寰宇,届时生灵以灵根抑或灵骨修行,又有何不可?
她或许无力颠覆整个既定的乾坤大道,但若只为我一人另辟修行法途,用心窍、用丹田,也不是不行。
就好像我来到冥界之后,用新生出的冥界之臂来修幽冥之力。
但,天赋她给不了我。
这便如同予两人等量的钱财,命其谋生。一人或可富甲一方,另一人,却终至冻饿而亡。
她能给的只是初始的钱财,却给不了赚钱的能力。
在雷霆结界中,我竭尽全力腾挪闪避,将体内每一丝冥界之力都精打细算地分配,直至日落时分,最后一缕力量恰好耗尽……
这有什么用,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我猜她想要的是,我能一击冲出结界,还有余力能和她战上几个回合。
我渐渐开始相信,她或许就是天界初辟之时,那从血与火中走出的战神。而我,则成了她漫长生命中,第一个、也是最不成器的弟子。
我猜她杀了我的心都有。可能是她在冥界这万万年的时光里,她的心也没有从前那么冷了。
她下不了手,于是,她想到了一个折中办法,让别人来杀。
飞车,稳稳降落在冥界五方天地的观星台上。
此界远比一方天地繁华鼎盛,富庶国度星罗棋布,宗门林立如云。既有从外界堕入的旧日神明,也有在此界证道的大能巨擘,更有此地孕育的先天元神……
此刻,数十道身影悬停于虚空之上,气息或渊深,或凌厉。为首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威严的老者拱手道:“不知仙尊大驾光临此界,有何指教?”
飞车内,白掌柜并未现身,手持酒壶,饮了一口,冷冷地说,“不过带劣徒前来,清扫此处的垃圾罢了。”
那威严老者眉头微蹙,沉声道:“仙尊说笑了。此界若有污秽,我等自会清理。仙尊远道而来,我等略备薄酒,还请……”
“酒,自然是要喝的。”白掌柜的声音打断了他,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待清扫完垃圾,不迟。”
“垃圾?”人群中,一个脾气火爆的修士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你说谁是垃圾?!”
飞车内,白掌柜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无形的弧度,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莫要误会。我并非针对你一人——”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
“我说的是,诸君,皆为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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