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程。在人间,他们永别了。
办好一切丧葬手续,乔澜第一次来到沈淮序这些年独居的半山别墅。他住了太久的院,原先打扫的阿姨也很久没来过了,整栋别墅像是被时间定格在的原点,从浮尘到钉死的窗户,再到那间让人难以置信的样板间。
乔澜在样板间门口站到太阳落山,他甚至说不出自己该是什么心情。一种很难描述,类似白先勇在《树犹如此》里写王国祥的离世,“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就是这样了。
他推开房门,缓步走进去。一点点看着眼前熟悉到闭着眼都能走完的房间,他和沈淮序曾在这个房子里的点点滴滴都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重现。
最后坐到书房的椅子上,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白惨惨的页面上提示输入正确密码——是一个邮箱账号,一个名叫“shenqiaoqiao@”的邮箱账号。
乔澜试着输入自己记忆中的密码,密码错误。
又试了一次,还是不对。
他猛地想到沈淮序最后留给他的那张纸条。抖着手输进去,登录成功。
满屏的文字倾泻着涌进他的眼眶,一封、两封、三封……一行、两行……一年、两年,几年,沈淮序未能说得出口的话全部变成发不出去的邮件,堆在草稿箱里,形成天梯般的形状,一眼竟然看不到头。
或许他早就料到自己弃用了这个邮箱,才敢明目张胆地改了密码私作他用。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是对自己终于放弃了他而感到欣慰,还是被放弃后的无望?
一个人的一生被锁在一封封邮件里,隔着时间遥远地正中对方心口。
乔澜再也忍不住,把脸伏在桌子上,大声痛哭起来。
*
“乔澜?乔乔,醒醒!”
乔澜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神志还没从梦中清醒,巨大的悲怆仍然在他心底回荡。沈淮序打开小夜灯,用手臂把他搂在怀里,擦干净他满脸的泪痕,才心疼地亲了亲他的眼皮:“怎么了?”
乔澜看着他蹙起来的眉,没由来感到心慌,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上,哑声说:“你还活着。”
“白天在树林里迷路吓着了?”沈淮序收紧手臂,轻轻摸他的脊背,甚至像哄孩子那样晃了晃,“不怕啊。”
乔澜擡起头,眼泪依然不停歇地从他眼眶里冒出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的砸在沈淮序皮肤上:“我梦见我把你送走了,咋办啊,我吓死了。”
“送走了?送去哪里了?”
乔澜抿紧唇,不说话,就瞪着他。
沈淮序挑起眉,继续问:“不想要我了,刚结婚就计划把我送哪里去,异地婚姻不好维系你知道吗?”
他说完,见乔澜反应不大,慢腾腾地把脸伸过去,一下下顶着乔澜,还要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知道吗?”
乔澜被他顶的往后挪了一步,擡手把他的脸推到一边,也不哭了,挠了挠耳朵:“痒死了,你一天天脑子里就这些。”
“好好,我不弄了,回来抱着,”沈淮序笑起来,给他把被子一直拉到脑袋
乔澜嘟嘟囔囔的:“你身上也没有多热乎。”
“那也抱着,”沈淮序不容拒绝地按住他,“梦都是反的宝宝,别怕。你几十年后再把我送走。”
乔澜把脸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被子本不是梦里那种不成人形的模样。但……
乔澜盯着高高的吊顶,哑声问:“梦里面那么真实,我怎么确定这不是梦呢?有可能只是我在电脑前睡着了,梦到你还活着……”
他话音未落,忽然感觉有只大掌覆到他的后腰处,正在缓慢下移,还没等他按住,沈淮序猛地掐了他一下,没收力,乔澜感觉身上的肉都快被拧下来了。
他大吼一声,把手边的枕头砸到沈淮序身上,怒声问:“家暴啊!”
沈淮序笑得弓腰搂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脊背上,不住亲刚才掐的地方:“疼吗?”
“你说呢?”
“现在相信是真实的了吗?”
乔澜无语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挤出一句:“那也不需要这么用力……你看看我的肉被你掐下来了吗?”
沈淮序说:“没有。”
“什么没有……”
他还没说完,已经醒酒的沈淮序就倏忽窜了起来,一把把他背对着按在床上,低声说:“洞房花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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