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两境边关常有战乱,人类为了争夺各自领地,集聚兵力于此地自相残杀,这片土地被同族的鲜血渗透,泛着浓郁的血腥气。
他痛快地想,这大概就是因果轮回,自作自受。
那夜他游荡至这野坡之上,看见尸体如同烂泥一般遍地,顿时被扑鼻的血腥气勾起了兴致。他打着灯笼渡了一圈,看见了尸堆里的照舞。
照舞在尸堆里很起眼,她还在喘息,流光嗅到了她的气息。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手脚都被人打断了,手中的刀还深插在一个蛮壮的胸口。
她拔不出来了。
他勾唇轻笑轻蔑地想,果真是蠢笨如猪。岂料他笑意未褪,枪尖便随着那少女的动作刺到了眼前。
那杀气四溢的双眸。
竟叫他在暗夜中生出一丝兴奋。
可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他踩断了她的胸骨,只留着她最后一口气,让她切身感受死亡的逼临,又在濒死的界点将她救了回来。
不在人世,不管人世,贸然插手便会新生因果,此乃自然之道,流光自然知晓。
他这一插手,或许这少女的身边人会死,或亲人会死,亦或者他自己会死。
这些流光通通不惧。
那一瞬间,他强烈地感受到了照舞那一刺的决心以及那滔天的恨意,他因此变得异常亢奋,这是他见过最强的人。
如果让她活着就能继续与人搏斗厮杀。
他这般想便觉得事情将会变得更有趣。
他将照舞背回了凡人口中的‘家’,并以‘游医’之身、‘三君’之名留了下来。他要留在这人身边,亲眼见证她要走的路。
岂料变故陡生,他先一头栽了进去。
风雪在此刻骤急,马蹄前擡扬起了黄沙,照舞伸臂合回了窗,听着外头嘈杂,已乱作一团。
“马车!”
头裹兽皮之人喊道:“护好可敦!”
这人嘴巴大张着,头颅已经滚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
血溅到了车窗上,听着像是雨打芭蕉。喧嚣扰攘里唯独流光默然不语,他不敢说。
马车早就停了,唐行被踹下马,靠着马车贴着窗,仰头释怀地一笑,半侧头说:“世子,此行南下,唐行只能在此恭送了。”
照舞双手搭膝,随着马车摇晃动了动手指。兵戈声被抛下了,马车内越发的沉闷,她又道:“你后来可曾回来看过?”
“看过。”流光缓声。
他没将话说完,他来时已晚,侯府郡主死在了和亲的路上,所有人都被割走了头颅,唯独留了她全尸。
此事举国上下、人尽皆知。
他是在好几年后才听闻此事,此前他离开后就回了残照山,期间一直闭门不出,枯坐于镜台水面冥思。
他有一事不通。
照舞的竭渴之症初有端倪时流光未放在心上。只是照舞这病来得快,病得凶,他尚来不及思辨,已是心慌意乱。
他辨得清疑难杂症,却辨不清‘情’之一字。照舞的病症越重越叫他手足无措,他厌恶人,尤其不信这人类少女竟承载了自己的‘情’。
什么情?
是赵靖对照舞‘爱之深、责之切’的情?是苏晴对她忧虑关爱的情?还是北境百姓的感激之情?
流光警觉和这些都不同,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不受控,叫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不告而别回了残照山。
路上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照舞,她的大刀力量与速度兼具,攻可上阵杀敌,退能护家保民,狠厉中糅杂另一面,叫他一直都猜不透。
他枕着照舞屋中的靠枕时也常常想,人类果然多变。
这种想念随着距离与时日越发的深刻,他坐着会想起,站着也会想起,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膛疯狂滋长。照舞的身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越刻意,越会想起,最后残照山上的绵云都成了她的样子。
入魔了。
此后他日日闭眸枯坐于镜台水面,冥思苦想,由那少女带来的‘情’,他始终参悟不透,不明白这泛滥成灾,又有些急迫的心思从何而来。
他觉得烦死了!
‘情’之一字不知何起,发觉时已是波涛汹涌。那心思在催着他,少女的一刀一剑都划在了他的心坎上,叫他的枯坐都成了无用功。
他再睁眼时镜台水面惊涛骇浪,乌云卷顶天雷滚滚,乱得和他的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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