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上头
曦晟帝的命令是,萧廿醒后修养几日就即刻回京。但他等来的,却是晋王擅用职权,在江南一带槐安旧地私自清剿当地密道。上到地方官员,下到平民百姓,无一幸免。
晋王从附近三个州各抽调了三分之一的弃真司人手,他甚至还远调了京都的人马,不过这些人还未出城,就被盛怒的曦晟帝派的贤王拦下了。
萧瑞承一接到消息,便开始筹谋如何替萧廿在曦晟帝面前斡旋。很快,元端便亲自来请他去御书房。
才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茶盏从里面砸了出来。
“陛下,晋王此举,且不论有违我大兴律法。单论其带领弃真司在整个江南搜查密道,毁龙骨链一举,就足以引发江南民怨。严重者,甚至会引发暴、动!臣斗胆,恳请陛下即刻召回晋王,严加惩处,以安民心!”
这个声音令萧瑞承心头一紧:林简!
大部分皇子皇女的启蒙恩师,自曦晟二十五年起一直担任刑部尚书,为人正直,不涉党争。
这回,他亲自出面参了晋王一本,事情恐怕就会比预先料想的麻烦不少。
萧瑞承整理仪容仪表,经通报后便进了御书房。
不止林简,就连汪国公,田相,宁王也在这里。
林简还是顶着盛怒,继续道:“请陛下惩处晋王!”
他年近花甲,留了长胡须,但却神采奕奕,头发乌黑如墨,只有脸上几道皱纹衬托了他的年岁。
常人见了林夫子如此模样,或许会以为是夫子活得豁达所以没有白发。实际上,这是夫子千金调配的染料给染的一头乌黑。这一点,细看夫子那满脸风霜,便可见出。
其余三人都默不作声,曦晟帝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也能感受到他周身瘆人的寒气。
元端道:“陛下,太子殿下到了。”
曦晟帝没说话,萧瑞承行了见礼,他也只是背对着这些人一摆手。
“太子殿下,臣以为,此次应当严惩晋王殿下!”林简将矛头分了一些给萧瑞承。
“夫子此言差矣,父皇,儿臣以为,江南地带密道之事一直是一大诟病。晋王此次,虽说操之过急,但也算是为父皇分忧。”
闻言,曦晟帝眉目稍微舒展一些,欲要转身,就听林简继续道:“虽说操之过急但也算为陛下分忧?”
他笑一声,道:“太子殿下这心偏得怕不是已经到了江南,是不是要等到江南暴.动,才打回到身体里去?”
林简本为直臣,说话更是毫不留情,别说萧瑞承了,就是曦晟帝,他觉得不对了也要当面拂了他的面子。林夫子身在刑部,但心向御史台。
可他探案能力太过于突出,要不是不符合进入弃真司的出身要求且他本人最不屑与弃真司为伍,否则,如今的三官必定有他一席之位。
萧瑞承按下嘴角的抽搐,神色复杂地与站在不远处的宁王对视一眼——显然,他们二人都被林夫子怼过一次了——显然,身为皇子的教养让他们无法真正地开口与自己的恩师斗嘴。
如果真的开口了,即便赢了,曦晟帝也会带着欣慰的心把两个成器的儿子骂得狗血淋头。要是输了,自然就是一人赏一杯毒酒,然后扔到乱葬岗去。
但毕竟涉及到了萧廿,萧瑞承顶着被扔进乱葬岗的高风险,道:“夫子言重了……”
“太子,林尚书说得不对吗?”曦晟帝转过身,皱在一起的眉头已经被他强行揉开,“其他几位爱卿从来了到现在一言不发,怎么,是在等太子殿下先开口了再决定怎么站队么?”
众人惶恐:“臣等不敢!”
“行了,这儿没外人。”曦晟帝大手一挥,指着汪国公,“汪国公,说说看,你对你那个不省心的侄儿,怎么看?”
汪国公汪敬之,有个姐姐,谥号文德。
“臣以为,晋王殿下此举,虽说操之过急,但确实是能够扫除江南密道的隐患。”
汪国公一说完,林简便道:“陛下,臣以为,晋王殿下如此作为,会引发江南民怨!”
林简资历比田忻还老些,坐不上宰相的位置,也和他太直了有关。
他全然不顾汪国公黑成碳的脸,继续道:“届时,无论国公再偏袒,晋王也会成为千古罪人!”
田忻同时收到了来自宁王和太子的眼神,会意怒斥:“放肆!林夫子此言,是在暗指晋王殿下刻意引发民怨吗?”
林简面上写着:你真聪明!
嘴上,他对着曦晟帝道:“臣不敢!臣只是就事论事,倒是田相,如此言论,莫非,您心中早就如此思量了?”
田忻面色不悦,欲要开口。
“够了!”曦晟帝及时开口,众人闭嘴,“朕叫诸位爱卿前来,是商议对策,而非吵架!”
“父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派人前往江南地带,探明真相后,再做定夺!”宁王说道。
林简:“殿下说得对,是该等民怨滔天,引发暴/乱了,再做定夺。”
虽说年少求学的时候,林简是少有的不阿谀奉承的先生。然而,他给宁王以及众皇子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是相当大的。他一开口,萧琌之忽然感受手心一阵疼痛。
萧瑞承:“夫子,但如今弃真司的人已经去了,若是贸然收回,怕是……”
林简面无表情:“殿下所言甚是。”
萧瑞承汗颜,年少时候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堵在了他的喉头。然而,此事毕竟事关萧廿,他还是道:“夫子谬赞。”
说罢,他面向曦晟帝:“父皇,忠勇伯护驾牺牲,以珏渊重情重义的性子,心中自然愤懑。况且,那搜查密道的命令,是珏渊昏迷十五日后苏醒下达的第一条命令,许是情绪上头,义愤填膺,才导致的一时冲动。”
“情绪上头?”曦晟帝玩味地重复了这四个字一遍,眼中却带着森森寒意,他平日里虽是个能君模样,但还算平易近人,杀意不显。
但此刻这般,却让人想到了多年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前任弃真司司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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