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无一丝光明流淌的世界里, 深浅并不一致的脚步声自不远处轻轻响起。
姜谈静静站在漆黑的空间内等待着来人的脚步慢慢靠近。
“他在哪儿?”姜谈冷声开口。
来人的脚步明显顿了顿,很快,陌生的声音也在这片什么都看不见的空间里缓缓响起。
“你猜到了?”
“不用猜。”
姜谈立在墨色一般的地面, 白皙的脸庞爬满了彻骨的寒霜:
“只可能是你,梦浮生。”
“什么时候发现的?”熟悉的声音开始无甚所谓地充斥着整个空寂的世界。
“一开始。”
姜谈冷冷道:“你说你是被冻死的却不记得姓名,可问题是,冥界的鬼只有先记起姓名才可能回忆起生前的点滴, 但你却完全相反, 前夜我托烛阴查了鬼簿,那上面根本没有你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
“冥界魁主果真心细如发智勇双全,实在令在下不得不佩服。”
脚步声持续响起,姜谈指尖蓄起一簇冥火,青紫色的光辉瞬间点亮了姜谈四周百米以内的空间。
头顶祥云样式的玉簪横穿在纤长的发丝里, 略显深沉的瑞凤眼中闪烁着似有似无的淡蓝色光点, 颊边那颗小痣安静地嵌在唇角周围显得精致又贵气。
熟悉的长相, 熟悉的装扮, 熟悉的,手中那柄时展时收的折扇。
“重新介绍一下,在下梦浮生, 取自“闲潭残照蝶惊梦, 鬓白孤骨恕浮生”。”
“闲潭残照蝶惊梦,鬓白孤骨恕浮生。”
姜谈轻声重复了一遍,随后擡眼淡声道:“这是《长生录》最后一篇的最后一句。”
“你是真正的梦浮生?”
“如假包换, 货真价实。”梦浮生展开了折扇轻笑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
姜谈望着梦浮生眼睛的眸色冷得有点过分, 他若是凡人则必不可能活到现在,可他若是鬼, 为什么鬼簿上没有他的名字……
梦浮生眼见姜谈周身的阴气越来越浓不禁心情变得格外愉悦。
“魁主别紧张。”
梦浮生慢慢走近了来,手中折扇被寒风吹拂的沙沙声在此刻显得格外诡异:
“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又或者,我既是人,又是鬼。”
“你夺生人阳魄,抢妖鬼阴魂。”姜谈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十分肯定道。
“啧,魁主说话怎如此不留情面。”
梦浮生收起折扇停在了姜谈身前大约五十米的地方。
“他们心甘情愿与我做的交易怎能被叫作“抢”与“夺”?我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给我随意来去人间与冥界的自由,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交易?”
姜谈闻言不禁厉声嗤笑道:“如此缺德的东西也配叫交易?为一己之私,折凡人寿命,损妖鬼气运,横跨人冥两界,纵历数百余年,桩桩件件实在罄竹难书。”
“梦浮生,你当真该堕阿鼻!”
“姜谈,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一道靛蓝与乌紫相缠的灵辉朝着姜谈的眼睛疾驰而去,姜谈见状,漆黑的眼眸立刻染上血液般的鲜红,削薄的肩颈轻轻一转,迅疾的辉光只得沿着鬓边飞舞的发丝堪堪擦过。
姜谈微微站定后理了理产生几分褶皱的衣袖不悦道:
“说不过就动手?果然是小人作风。”
“我呸!”
梦浮生气得大喝道:
“就算是天道处理这件事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置喙我的作为?!”
“凭什么?”
姜谈一字一句皆掷地有声:“凭我是冥界魁主,拥有主掌冥界一切事宜的资格与权力,你若将算盘打到冥界头上,那么天道管不了的事,我来管!”
“好一句“天道管不了的事,我来管”。”
梦浮生边鼓掌边轻蔑地冷笑道:“可是魁主殿下啊,你真的管得了吗?”
梦浮生继续走近了些:
“实话告诉你吧,跟我做交易的还有不少你认识的“老朋友”,噢对了,还有一个新朋友。”
“你说什么?”姜谈皱紧了眉头。
“就那个已经燃烧了本相的家伙,它叫什么来着?”
梦浮生故作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如同恍然大悟般道:
“好像是叫……照麒,对吧魁主殿下。”
姜谈瞳孔紧缩不可置信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照麒跟你有什么关系?!”
“魁主殿下怎么这么浮躁?”
梦浮生轻笑着朝前再走了几步:
“那家伙一心想要理智,我给了他,只可惜他运气不太好,刚恢复理智,炼狱就被一个实力不错的恶鬼打开了,没办法,他只能燃烧他的本相再赌上剩下的气运来弥补这一切。”
“运气不好?”
姜谈握紧了拳头愤怒地大喊道:“如果不是你折损了照麒的气运,他又怎么会选择用这么极端的办法来结束这一切,他明显是被逼的,他是在赎罪啊!”
“我管他是不是赎罪!”
梦浮生满目戾气质问道:“是我逼他的吗?是我要求他燃烧本相的吗?这些统统都是他自愿的啊!”
“他分明知道与我做交易究竟是怎样的后果却还是同意了,那么此后出了任何差错都得由他自己承担!”
“更何况除了他,还有那个所谓的“雪子”,你知道那家伙的名号究竟是怎么来的吗?”
“哈哈哈哈。”
梦浮生看着姜谈已经完全怔愣的面容忍不住放声大笑道:
“你肯定不知道吧,因为,他抢的是你的命格啊!”
梦浮生的话音刚刚落下,姜谈便感觉自己的双腿如灌铅般无法移动分毫,然而事实上姜谈脚下的泥泞已经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姜谈的身体一分接着一分,慢慢朝着地底没有尽头的深渊一点点坠去。
“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
姜谈浑身冰冷,握紧刀鞘的指尖用力到发白,低垂的眼眸流转着丝连的雾气。
“魁主殿下别着急啊。”
梦浮生重新展开折扇在指间优雅地转了几个旋儿。
“说完了老朋友,还有一个新朋友,她的名字我记得还算清楚,是叫南羡溪对吧。”
瞳孔犹如一潭死水的姜谈在听到“南羡溪”这三个字时还是难掩极度的震骇与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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