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安静了片刻。
她试探着小心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双眼睛,却不想那人仍在车旁站着。
韩诺抱拳行礼,“公主莫怕,方才在村子里迫不得已,还请公主恕罪。”
李见月平复了下心绪,“你上回说……你是陇州的?”
“属下陇州府兵韩诺。”
韩诺想起书笺来,忙拿出来给她看,“是秦大人派我们来的。”
李见月半信半疑接过去展开,书笺上空白无一个字,只在最后盖了个公主印信。
“真的是秦珺哥哥。”
李见月有些激动,以前和秦珺哥哥打赌输给他,盖了张空白的印信为证,允他一件事,他一直留着。
“秦大人如今是陇州刺史,”韩诺跟她解释,声音压低了些,“陇州有许多京里的眼线,大人多有不便,此番回去,还要委屈公主暂且住在城外庄子。”
李见月哪还听得进去那些,满心都是秦珺哥哥,“他,他可还好?怎会来了陇州?”
“大人一切都好,只是前些日子病了一场,”韩诺道,“至于如何来的陇州,属下不知。”
“他病了?”李见月满脸担忧。
韩诺,“如今已大好了。”
李见月许久未见到秦珺哥哥了,当初父皇留下秦大人在京主持大局,她一直很担心他们,现下听到秦珺哥哥安然无恙,她才终于安下心来。
马车摇摇晃晃,她已经没了方才的忐忑惶恐,一放松,人就觉得困乏,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天都快黑了,马车仍在路上走着。
她从窗户朝外看去,震惊的发现,车外跟了许多陇州兵。
从盈田村出来时还只有四五个人,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
李见月直觉不对劲,喊了声,“停车。”
马车刚停,帘子猛一下被掀开,她吓得一个激灵。
来的不是韩诺,而是围追他们的那个黑脸将领。
“怎么是你?”李见月本能的往后缩了缩,有点害怕这人。
郭坤抱拳,“公主恐怕还不知道我是谁,末将陇州府兵都尉郭坤,咱们在陇州和华吴都见过的,您忘了?”
李见月从那帘子缝隙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围着马车。
“那个韩校尉呢?”
“他呀,”郭坤撇嘴,“末将派他先行一步,去跟大人禀报此事了。”
李见月不知道他说得真的假的,双唇颤了颤,“哪,哪位大人?”
“自然是……”郭坤话说一半,哧地笑了,“公主见了便知。”
李见月记得他用自己威胁洛沉,想杀了他,此番又言语遮掩,心里有所怀疑。
“太晚了,先找个地方歇脚,明日再走吧。”
郭坤脸上笑意收了回去,“这后面的路还长着,耽误不得,公主要是累了,且先在车里凑合凑合。”
他说这话是何意?
从华吴到陇州最多也就一日半的路程。
李见月脸唰地白了,“你要带我去哪?”
“公主心急什么,到了不就知道了。”
郭坤放下帘子,高声吩咐,“出发。”
李见月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隐约已猜到自己会被送往哪里,可是韩校尉明明说要送他去见秦珺哥哥的。
不,不可能。
李见月摇头,秦珺哥哥不会那样做的。
她吓得泪流不止,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去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
韩诺和郭坤。
会不会他们根本不是不起的。
韩诺不是说了吗,陇州有许多罗珲的眼线。
对,一定是这样。
方才自己昏睡之时定是发生了什么。
李见月心里渐渐稳下来,郭坤的人将马车围得死死的,她根本没有机会逃出去。
如果洛沉在就好了。
都怪她,太心急见到秦珺哥哥了,没有回去跟洛沉说一声。
长夜漫漫,马车一路不停,在黑暗中疾驰,咯吱咯吱的车轮声响回荡在耳边。
李见月强撑着不敢睡。
前面突然停了。
她浑身瞬间紧绷。
没一会儿,郭坤过来告诉她,前面路堵住了,差了人正疏通。
她低头听着。
郭坤看她那怯懦的样子,轻嘁了声,走起旁边让手下拿了壶酒来。
李见月深吸口气,鼓足勇气掀开帘子,“郭都尉,我……有话与你说。”
郭坤刚抿了口酒,一脸稀奇,这小公主能说出什么来。
他靠近些许。
李见月琢磨了一路,不甘心就这么束手就擒,“你可是要将我送回京城?”
郭坤呵呵而笑,“还不算太蠢。”
“你送我回去,不就是想在罗珲跟前邀功,讨点封赏,”李见月小心翼翼与他商量,“你送我去洛阳,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你。”
“襄王刺杀罗太师失败,狼狈逃到洛阳,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指望他?”
郭坤觉得她在痴人说梦。
李见月,“他都能从罗珲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你怎知他不会东山再起?那京城可早就被罗珲掌控,幽州军禁卫军,那么多人,连个襄王都抓不住……”
郭坤眼神动了动。
李见月继续道:“而且那罗珲杀人不眨眼,残暴成性,即便真的重用你,一朝惹他不高兴了,随时也会要了你的命,他杀的朝臣还少吗?曹德喜为他卖命,死了于他不过也是一条狗,襄王可不一样,他正是用人之际,礼贤下士,素有仁心,你若投了他,今日之事仍是你之功劳,我可承诺你领军一职。”
一口气说这么多,李见月手心全是汗。
郭坤并未过多的思考这事,听她说完,一脸讽刺,“一个如日中天,一个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公主说这话恐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拿来诓我,你当我比你还蠢呢?给我安分待着!”
他说变脸就变脸,李见月不敢再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几声惨叫。
“怎么回事?”他喝问了句。
有个士兵慌忙跑过来,“好,好像是前随军,可能是把我们当成了泾州流兵,射了几箭,往这边来了。”
郭坤脸色一变,前随刚刚占领了泾州,那些人可是正经上过战场见过刀枪的,不是他们这些府兵可以抗衡的。
连忙下令,“先撤。”
一伙人急急的调转了方向。
黑暗中行路,走得又急,马车颠簸的十分厉害,李见月在车里磕磕碰碰,听到有大队人马在后面追击,越来越近,突然一根箭矢刺入,她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
马车骤然被勒停,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她的头重重撞在车壁上,疼的眼冒金星。
外面好像被包围了。
“将军,您怕是误会了,我们是官老爷家护卫……”郭坤道。
“护卫,跑什么?”
这个声音听着年轻。
郭坤,“这天黑看不清,我以为是泾州逃窜作乱的流兵,我们奉命护送贵人,可不敢出了岔子。”
他们都是陇州府兵装扮,萧翎睿认得出,听他胡说八道,“什么贵人?”
“哦,这是家中小主子,年纪尚小……”郭坤还未说完,萧翎睿手里的剑便架在了他脖子上,“想死就继续编。”
郭坤那点胆气全没了,冷汗直流,结结巴巴,“我,我等也是奉命来围剿泾州流兵的,将军,我们无意与您做对,还请高擡贵手放过我们。”
萧翎睿眼神锐利,这些人大半夜鬼鬼祟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车里的人,出来!”
李见月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慢慢的掀开车帘,看清那说话的将军,一愣。
又是他。
萧翎睿也乐了,这可不是他要抓的,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不是叶家的那位小娘子嘛,你那厉害手下呢。”
郭坤眼神游移,他们怎么会认识。
“他不是我手下,他是我义兄,”李见月道。
萧翎睿唇角一勾,真有意思。
那宫人有点手段,能哄的堂堂公主认自己为兄。
他收了剑,“都带走。”
郭坤见逃不t过了,给了两边人一个眼神,一群人奋起反抗。
刀光剑影,黑夜中血沫横飞。
李见月瑟瑟发抖的藏在马车边,等着机会,周围没人了,赶紧提着裙裾逃跑。
可惜还未跑多远,萧翎睿便打马追来,抓住他的衣领凭空提起,扔在了马背上。
她拼命挣扎,萧翎睿不耐烦警告,“公主,你这姿势,再不老实摔下去脸可就毁了。”
李见月一惊,他知道自己是公主!
洛沉快马加鞭追赶一路,刚出华吴县不久就发现了几具尸体,他翻身下马,将浑身是血的韩诺提起来。
“救,救公主。”
韩诺尚有口气,看清来人,断断续续的对他道:“郭坤,带,带走了……”
洛沉阴冷如阎罗,额角青筋隐现,“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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