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沉推门进来,被他们被围着问个不停,知道了李见月并未回来。
一句话没答,又转身出去打算继续找。
连氏拉住他,看他眼里全是红血丝,“你一夜没睡,先吃点东西歇息歇息,我们跟茂儿去找。”
洛沉把手抽出来,“不了,我不饿。”
“那我们都一起去找,人多力量大,”于流水出声道。
一群人齐齐附和,结果刚出门,里正和叶贵带着许多村民都过来了,将他们堵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连氏问。
“我们来找叶繁的。”
“我们都听说了,这人他是个骗子。”
“老嫂子,你被骗了。”
“你们家惹上大祸了。”
……
七嘴八舌乱哄哄的。
连氏他们听得一头雾水。
樊振生擡手示意大家都安静,看了眼洛沉,迅速移开视线,叹气道:“今日叶贵兄来找我,我才知道此事,我们来,就是为了跟你说清楚。”
“到底什么事啊?”胡秀秀性子急直接催问,多大事用得着这么多人来。
樊振生张了张嘴,看着连氏,不忍开口的样子,对揣着衣袖的叶贵道:“还是你来说吧。”
说就说。
这事本就是他英明睿智查出来的。
叶贵趾高气扬的往前一步,指着洛沉,“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叶繁!”
洛沉眼神波动,余光看向了旁边的连氏。
叶茂跟胡秀秀都惊了,虽然一开始他们也怀疑过洛沉的身份,但这么多日相处下来,他们早就是一家人,哪有骗子什么都不图,还整日劳心劳力帮他们干活的。
“五叔公,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呢,拿根铁杵找块石头去磨,就你上我们家找事这精神头,那早都磨成针了,”胡秀秀说话毫不客气。
一众人都乐了。
叶贵今儿可是带着证据来的,铁了心要将洛沉收拾了,这些往常让他气急败坏的话,今日都不当回事了,他哼了声,眼睛紧紧盯着没说话的连氏,“你以前眼睛瞎了不怪你,如今能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你都认不出了吗?他哪点像是你跟叶晟的种?”
连氏脸色发白,嘴唇颤颤,“他是我儿子。”
“你真是老糊涂了,”叶贵一副训斥的口吻,“他说是你儿子你就信啊,他长得有半点小时候的影子吗?”
洛沉本就焦心,又被这些人扯住脚步,十分烦闷,看这老头出言不逊实在不爽,几度想出手。
连氏先一步上前,满腔怒气,语气强硬,“我自己的儿子我会不认识,你个老泼才,一肚子坏水,一把年纪了还上蹿下跳,一张嘴就想挑拨我们母子,也不怕有损阴德,死了阎王爷都不收你,我告诉你,不管你们说什么,他就是我的繁儿!”
胡秀秀很少见老人家生这么大气,嘴半张着,都不敢说话了。
骂得可真难听。
于流水站在后面,默默看着这场景。
何丁香是个外人,跟叶家的人也算不上熟,若非事关叶繁,她根本不会关心这事非。
叶贵被骂的胸膛起伏,差点背过气去。
“你不信,好,你等着,”叶贵气冲冲转向樊振生,“还不把人叫来,当场辨认,叫他们也好认清楚。”
樊振生颇为难的样子,“当真非要如此?”
叶贵,“快啊!”
樊振生便对身旁的男子说,“去我家里将游掌柜请来。”
洛沉拧眉。
叶贵得意道:“这些年叶繁给你捎过不少钱财吧,你怕是不知道,每回都是庆来柜坊的游掌柜捎过来的,让樊里正转交于你,巧了,游掌柜近来刚好来了华吴,今日前来拜访里正,他可是见过叶繁的,让他来看看,是与不是不就都清楚了。”
连氏趔趄了一下没站稳。
“谁知道你随便在哪找的人,就算真是柜坊的人,也难说没有被你收买。”
胡秀秀扶住婆母,“对了,他先前借着给我娘看眼睛的名头,跟大夫串通一气,可骗了我家不少银子。”
于流水尴尬的轻咳了声,仰头望天。
这事村里知道的人也有,都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自己是不是被当枪使了。
“我收买他扯谎,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是不是你儿子与我有何相干,”叶贵这会儿冷静下来,又开始装样子,“我本来就是好心来告诉你,怕你上当受骗。”
连氏白眼,“你能有什么好心。”
不多会儿功夫,一位穿长袍的中年男子便过来了,人群自动分开,给他让出道。
游掌柜走到前面来,樊振生向他行礼,说明了此事。
叶贵,“对,你好好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叶繁!”
那游掌柜上前两步,盯着洛沉细细辨认,“这位郎君……”
“掌柜大可直言,不必有所顾忌……”叶贵着急说。
“正是多次托付我的叶繁郎君。”
游掌柜把后面的话说完,场面一时寂静,所有人都奇怪,依着叶贵和里正今日的做派,定是已手握证据十拿九稳,否则怎会叫这么多人前来堵人当面对质。
这掌柜的说辞与大家预想的截然不同,不少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叶贵和樊振生。
叶贵一脸不相信,“你再好好看看,可别认错了人。”
那游掌柜便又认真端详了一眼,“对,没错,就是这位郎君!”
叶贵脸一黑,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我就说这是个误会,嫂子还能不认识自己儿子,”叶五干笑着打圆场。
叶茂家这边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叶茂实在憋不住了,恼怒道:“各位叔伯,你们满意了吧,赶紧走,以后别再来我们家。”
他一向忠厚老实,忍气吞声,被一个这样的小辈当着众人面数落,叶贵脸上挂不住,重重跺了下拐杖,“你怎么敢长辈说话呢!”
这老东西!
胡秀秀气得要冲上前骂他,洛沉横身拦在前面,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他可不像叶茂好说话,众人心里都清楚,叶五拉了拉叶贵,“走吧五叔。”
樊振生也装模作样道:“这事说清楚便好,游掌柜是我今日请来的客人,我还得多谢掌柜的仗义执言,替叶繁郎君作证。”
“你们难道都没有听说吗?”叶贵又开了口,显然是仍有后手,“几个月前,幽州军攻破皇城,宫中大乱,不少宫人趁机出逃,既然他真的是叶繁,那你倒说说,你是如何从宫里出来的?”
盈田村偏远僻静,村里人只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外面怎么变天都不在意,也没人去打听,所以这事很多人今日才听说。
“真有此事?”
“难怪他突然回来了,我就说嘛,内侍哪有那么容易轻易放回家。”
“逃奴可是死罪,官府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他,少不得要牵连家里人。”
“唉,这事要是真的,叶家那些人必然会报官,窝藏逃奴也要担罪责的。”
……
一群人议论纷纷。
连氏面如土色,却t仍故作镇定解释,“繁儿他不是私自逃回来的,他是立了功,公主开恩允准他回家的。”
说完看向洛沉,想得到他一个肯定的回应,他却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
连氏心中隐隐不安。
胡秀秀出声附和,“我大哥若真是逃奴,这么久了怎么不见官府来抓他,你张口就来有什么证据?”
“证据?那得问他要啊,”叶贵瞥了眼樊振生,对方会意,不紧不慢道,“对我想起来了,宫人放出宫的话,想来也是有文书凭证的,否则如何走出那重重宫闱?都怪我前段时日太忙了,没顾上这事,叶繁郎君,还劳烦你把文牒拿出来,容我过目,我也好跟官府备册。”
“里正说得有道理,那寻常富贵人家的奴仆要想离开,都得拿到身契,更何况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
有人说道。
大家都齐齐看向洛沉,等着他拿出东西来。
这可是性命攸关之事,他没道理藏着掖着。
何丁香相信连氏说的都是真的,可洛沉一动不动,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文牒……我总不能时时带在身上,”洛沉扫向叶贵和樊振生,“二位既然想看,那便随我进去,我自会让你们看。”
那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哪里敢。
樊振生笑得勉强,“还是拿出来看吧,大家都在,也好做个见证。”
洛沉刀锋一般的视线刺向他。
樊振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可是一想到樊士淳被他险些杀了的场景,又挺起了腰。
他迟迟未动,叶贵开始阴阳怪气,“不敢拿出来,是根本就没有吧。”
胡秀秀和叶茂之前也问过这事,但只是提了一嘴,确实也没见过,心里有些没底了。
连氏,“你们今日来,是打定主意要将我繁儿送去见官了?”
“嫂子你真是误会了,”樊振生道,“这文牒要去官府备册是律法规定的。”
“是啊,我们也没有故意为难,拿出来看看证明你不是逃出来也行啊,别是心虚拿不出来吧。”
连氏双唇哆嗦,说不出话来,“你,你们……”
洛沉清楚这二人今日的挑唆是为何,眼睁睁看着老人家因自己被逼迫至如此境地,心里怒火翻涌,他就不该有那一念之仁。
“着什么急,”他手放在腰间,“想要看,也得……”
“也得问问我。”
一道甜软的声音从后方出来。
洛沉愕然,擡头看去,只见人群散开,一身狼狈的小娘子缓缓走上前来。
她灰头土脸的,额头有伤,整个人可怜兮兮,神情却很坚定。
洛沉看到她的一瞬间,几乎都要冲上去,脚下一动,生生忍住了。
“月娘子,你回来了,太好了!”
连氏露出笑容,她走得很慢,胡秀秀跟何丁香赶紧去扶,一句接一句地问她去哪了,怎么会受伤,要不要紧?
李见月挑着回了几句,看向洛沉。
她摔下马后就晕倒了,后半夜醒来,走了许久的山路才回来,此刻两腿颤颤,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若不是旁边两人扶着,只怕站都站不稳。
四目相对,她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安心。
洛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樊振生着急问,“李娘子,你方才说那话什么意思?”
李见月转身面对众人,从袖中掏出一纸书笺,“因为,文牒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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