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年6月份。
弗朗茨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封从遥远东方寄来的信件。信封上盖着奥属东洋总督府的红色火漆印,这是西博尔德男爵的最新报告。
东洋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报告详细描述了日本内战的最新进展:在奥地利军事顾问团的指导和武器援助下,原本节节败退的幕府军终于止住了颓势。幕府军重新控制了关东平原的大部分地区,甚至开始向南方发起试探性反攻。但与此同时,倒幕联盟在南部重新集结,形成了一条从长州到萨摩的反抗弧线。
年轻的睦仁天皇已经从京都逃往了九州南部的萨摩藩。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天皇发布了“讨幕檄文“,号召天下诸侯共同讨伐德川幕府,但真正响应并付诸行动的藩国仍然有限。大多数藩主选择观望,等待局势明朗。
为什么整个江户时期或者说幕府时期,当时的将军不选择踢掉天皇自己当真正的统治者呢?
读到这里,弗朗茨回想起多年前自己上日本史课时曾问过教授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幕府将军不干脆废除天皇制度,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统治者?当时,那位曾在东洋生活多年的老教授笑着解释了日本独特的二元统治结构。
“将军本来就是实际的统治者,”教授说道,“天皇所保留的更多是文化和宗教上的权威。这两者可以看作是相互依存又相对独立的权门,并不存在谁是绝对最高统治者的问题。”
教授进一步解释,随着儒学的兴盛,出现了“大政委任论”来论证将军统治的合法性——即天皇委任将军治理国家。这种理论在长期和平时期运作良好,但在危机时刻,便成了政治斗争的利器。在幕末的动荡中,倒幕派抬出天皇作为对抗幕府的旗帜,确实是一招妙棋,但胜负最终还是取决于军事力量的对比。
报告中还提到,德川家茂曾考虑效仿足利尊氏的策略,另立一位天皇与倒幕派对抗。然而,时代已然不同,现在的日本皇室血脉高度集中,只剩下光格天皇这一支系的后裔。除此之外,还需考虑那些保持中立的诸侯态度。最终,幕府选择宣称睦仁天皇是被长州、萨摩等“奸臣“掳走的,德川幕府是在“清君侧”,保护天皇的真正权威。
总之,两方打的不可开交,战争估计还要打一段时间了。
以上就是弗朗茨读到的奥属东洋总督西博尔德男爵发来的报告,弗朗茨倒是突发奇想,因为当初在后世看大河剧的时候,评论里面会说孝明天皇是倒幕派暗杀的,包括德川家贸,也很可能是倒幕派干的,毕竟两个壮年人无缘无故的死掉了,验尸报告又遮遮掩掩。
他于是在回复信中,询问,可不可以宣传睦仁天皇联合倒幕派弑父弑君,将睦仁天皇描绘为“不忠”“不孝”的形象,将直接打击倒幕派的核心理念。一旦天皇形象受损,倒幕派的号召力和正统性都会大打折扣。
到时候也许会有奇效,如此。
...
弗朗茨在写完给西博尔德男爵的回信之后,就伸了伸懒腰,喝了一口花茶。
“希腊人还是不肯接受啊。”弗朗茨自言自语,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巴尔干地图上。
希腊王国最终还是没有接受奥地利帝国提出的,用南伊庇鲁斯地区、色萨利来放弃剩余领土宣称权,但他们愿意接受大批的希腊难民,这是为了拯救自己的民众。
因为他们的大使在一次宴会上,清楚地看到了外交大臣施墨林男爵跟奥斯曼帝国大使相谈甚欢的场景,这让他毛骨悚然,雅典政府可不想要同时面对上奥地利和奥斯曼两个狮子。
弗朗茨占据的西巴尔干半岛人口构成极为复杂。
在奥斯曼这个多民族普世化的帝国内,几乎没有任何纯粹单一种族聚集的地方。希腊王国想要拿走完整的伊庇鲁斯地区,却不知道那里除了希腊人之外,还有大量说着不同语言、信仰不同宗教的阿尔巴尼亚人、土耳其人、塞尔维亚人、犹太人和吉普赛人。这些人家族世代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彼此通婚,形成了错综复杂的血缘与利益网络。教堂与清真寺相邻而立,市场上各种语言此起彼伏,这才是真实的巴尔干现状。
最终,奥地利连南伊庇鲁斯地区也没给希腊王国,这是对他们顽固坚持“合法性”的惩罚。既然如此,弗朗茨决定采取更为激进的措施。帝国施工队在短短三个月内就修建了几条单向铁路,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人口迁移。不仅仅是希腊人,阿尔巴尼亚人、保加利亚人,凡是无法迅速融入奥地利统治的民众,统统打包送往希腊边境。
这是一项庞大而残酷的人口工程,这是为未来的统治扫清障碍。
历史将如何评判这一决定?谁也不知道,不过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弗朗茨坚信,这是帝国长治久安的必要之举。混乱的民族格局带来的只会是无尽的冲突和叛乱。
而且,想想二战后的大规模民族迁徙政策,到底有多少德意志人死在迁徙途中呢?弱肉强食啊,这个世界真残酷。
皇帝的思绪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
“陛下,埃尔高姆特将军求见。”侍从官在门外轻声禀报。
弗朗茨回到座位:“请他进来。”
弗里德里希·冯·埃尔高姆特将军大步走入办公室。这位身材高大的将军曾在近东战争中指挥过重要战役,现在负责协调巴尔干地区的军事与民政事务。他的制服上沾满了旅途的尘土,显然是急匆匆赶回来。
“陛下。”埃尔高姆特行了个军礼,“我带来了巴尔干地区最新的报告。”
弗朗茨示意他坐下:“说吧,具体情况如何?”
将军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人口迁移工作进展顺利,但比预期的要复杂。截至上周,我们已经迁出约45万人,主要是希腊人和阿尔巴尼亚人。”
“抵抗情况呢?”
“零星的骚乱,但没有组织性的抵抗。”埃尔高姆特回答,“大部分人在看到军队的武力展示后选择了顺从。那些试图对抗的人...已经被妥善处理了。”
弗朗茨点点头,没有追问“妥善处理“的具体含义。有些细节,皇帝宁愿不知道。
“移民计划的准备工作呢?”
“第一批德意志和波希米亚移民已经在路上了,”埃尔高姆特翻开报告的另一页,“同时,我们开始分配土地给参战的军官和士兵,作为军功奖励。这项政策的反响非常积极。”
“很好。”弗朗茨满意地说,“确保土地分配公平合理,特别关照那些在战场上表现突出的人。我们需要这些人成为帝国在巴尔干的忠实支持者。士兵的家人们也要去做一下工作,最好一并过去。”
埃尔高姆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否该提出某个问题:“陛下,有一件事...关于人口筛选的标准。”
“说吧。”
“目前我们主要根据语言、宗教和自我认同来区分民族,但这在巴尔干地区存在很大问题。许多家庭混合了多种血统,有些人为了留下来甚至开始声称自己有德意志血统。我们需要更明确的标准。”
弗朗茨思考片刻:“保留那些真正愿意融入帝国的人,特别是那些已经掌握德语,或者愿意立即学习帝国语的人。同时,鼓励军官和官员与当地女性通婚,加速同化进程。”
“遵命,陛下。”埃尔高姆特起身告辞,“我会立即将您的指示传达给各地区负责人。“
...
在小城艾尔塞克,一座曾经繁华的贸易枢纽如今已人去楼空。临时搭建的火车站上,一位奥地利的民政长官克劳斯和当地的市长迈尔正与一位中校赫尔曼站在一起,三人边抽烟边看着一队队人哭泣着走上火车。
那些人中有老有小,提着简陋的行李,有些人甚至只带着几件衣物和家传的圣像,就这样离开了世代生活的土地。一位老妇人跪在月台上,亲吻着脚下的土地,直到被卫兵粗暴地拉起来推上车厢。
中校从精致的银制烟盒中取出一根雪茄,递给民政长官。他们没有坐在专门为官员准备的帐篷下,而是一同蹲在一块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大石头上。没有华丽的椅子,没有军官的架子,就这么看着这场人类的悲剧如同观看一场普通的街头戏剧。
“第几批了?”中校吐出一口烟雾,漫不经心地问道,仿佛在问今天的牛肉炖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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