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訢微微一笑:“那是奥地利商人在京城的产业,与哈布斯堡家族有关联。怎么,文大人有何见解?”
文祥意味深长地看了远处的谢菲尔德男爵一眼:“巧合的是,仁和堂和谢大使今日似乎用的是同样的销售手段。仁和堂五折甩卖,谢大使七折优惠。恕微臣直言,这些西洋商人若非急于回笼资金,断不会如此低价销售。”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微臣猜测,奥地利帝国或许正面临某种经济困境,急需大量现金。这对我远东帝国而言,反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谢大使,”奕訢走进谢菲尔德公使前面说道,“我远东帝国确实需要这批武器,但国库实在拮据。我们是真心想买,而贵国真心想卖,不知可否再优惠一些?”
谢菲尔德男爵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他看了看周围,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六折!这是我的最终报价!火炮和生产线,统统六折!但请王爷务必保密此事,否则我回国后必定遭到严厉惩处。不过,这次我们需要黄金,而不是白银。”
“黄金?”
恭亲王奕訢思索片刻,然后转向户部尚书宝鋆:“宝大人,你看如何?”
宝鋆迅速计算着:“如此一来,6英寸火炮每门约7200两,8英寸每门约10800两。生产线降至48万两。若购买20门6英寸炮、10门8英寸炮,再加上生产线,总计约62万4千两白银。国库虽紧张,但还能承受。至于黄金,也没问题。”
奕訢满意地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谢菲尔德男爵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王爷英明!这批武器必将大大增强贵国的军事实力。”
“不过有一个条件,“奕訢补充道,“钱分三次付清。第一次付款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黄金,武器到货验收后再付一次,生产线全部安装完毕并培训出第一批工人后,再付清余款。”
谢菲尔德男爵略显迟疑,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可以接受。不过希望付款周期不要太长,最好在六个月内完成全部付款。”
“没问题。”奕訢爽快地答应了。
...
当日傍晚,奥地利公使谢菲尔德男爵回到位于东交民巷的公使馆,疲惫但兴奋不已。这栋融合了维也纳风格与中式建筑特色的两层砖木结构建筑,是奥地利在北京的外交据点。
谢菲尔德男爵脱下满是尘土的外套,接过仆人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径直走向书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向维也纳汇报今天的好消息。
“给我准备墨水和信纸,”他用德语对秘书说道,“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在昏黄的灯光下,谢菲尔德男爵开始撰写他的报告。他的钢笔在信纸上快速滑动,字迹端正有力:
“致尊敬的外交大臣施墨林阁下:
我荣幸地向您报告,与远东帝国政府的军火交易已经顺利达成。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我们成功以六折的价格达成了交易(表面上如此,实际价格仍在我们预期的利润范围内)。清政府将购买20门6英寸C64型火炮、10门8英寸火炮以及洛伦茨步枪的完整生产线,总价值约62.4万两白银(按照目前汇率约合190万弗洛林)。
...
谢菲尔德男爵正准备继续写下去,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他的秘书莫里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送达的电报。
“男爵阁下,刚刚收到维也纳的紧急电报,”年轻的秘书满脸兴奋,“看起来非常重要。”
谢菲尔德男爵接过电报,迅速拆开。随着他的阅读,眉头逐渐舒展,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微笑。
电报用简短而明确的语言传达了维也纳的新指示:
“谢菲尔德男爵亲启:皇帝陛下命令,立即与清政府开始贸易条约谈判。提供互惠互利的最惠国待遇,重点关注远东帝国丝绸、茶叶及稀有金属(这个最重要,标记)的进口,以及我方机械、纺织品及工业产品的出口。条约必须包含汇率稳定条款,优先接受黄金和白银支付。尽快回复进展。——施墨林“
谢菲尔德男爵放下电报,陷入思考。这是个出人意料的转变,通常奥地利对远东贸易的兴趣远不如英国和法国那么浓厚。突然如此急迫地要求签订贸易条约,背后必有原因。
“真是奇怪,”他自言自语道,“先是急售军火,现在又急于签贸易条约...”
他的秘书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下,是坏消息吗?”
谢菲尔德男爵摇摇头:“不,恰恰相反。这是个机会。远东帝国是个庞大的市场,即使从遥远的海路运输货物,利润依然可观。更重要的是,从远东帝国采购的商品——丝绸、茶叶、瓷器——在欧洲市场上总能卖出好价钱。”
同一夜晚,恭亲王府邸的花园内,文祥与奕訢在月光下漫步。府邸位于西城区,占地广阔,园林设计精美,融合了江南园林的精致与北方建筑的气势。月色如水,倾泻在亭台楼阁间,古木参天,花影婆娑。
两人穿过一座曲桥,来到一处僻静的凉亭。亭子四周种满了松柏,即使在深秋,依然苍翠挺拔。侍从们在远处候着,给两位大人留出私密交谈的空间。
“今日之事,文大人立了大功啊,”奕訢笑道,声音中带着难得的轻松,“若非你敏锐察觉奥地利人急于出售,恐怕我们要多付出不少银两。”
文祥谦虚地回应:“王爷过奖了。微臣不过是恰好注意到一些细节罢了。”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今日之事确实引人深思。奥地利人如此急于售卖武器,甚至不惜大幅降价,这背后必有缘由。”
奕訢点头表示赞同:“你有何见解?”
文祥思索片刻,缓缓道:“微臣认为,奥地利帝国现在极有可能面临财政困难,特别是缺乏黄金。我们可以有操作空间。”
“哦?请讲。”奕訢来了兴趣。
“微臣以为,我们可以利用奥地利目前急需资金的处境,与他们谈判更多的合作。比如,以更优惠的条件购买他们的先进机器设备,特别是纺织机、蒸汽机和采矿设备。这些东西对我们的自强运动至关重要。”
文祥继续道:“另外,我们还可以商谈新的条约,如互派留学生。奥地利的工业技术虽不如英国先进,但在某些领域仍有独到之处。”
奕訢站起身,在凉亭内来回踱步,思考着文祥的建议。
“你说的都很有见地,”奕訢最终说道,“明日我会召集总理衙门诸位大臣,商议如何与奥地利开展新一轮谈判。也许我们可以提出一个综合方案,包括购买工业设备、技术培训和留学生项目。”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说来也巧,今日回府后,我收到消息,奥地利公使已经请求近日与我会面,说是有重要事宜相商。看来,他们确实有求于我们。”
文祥也露出了笑容:“如此甚好。王爷可借此机会提出我们的条件,趁热打铁。”
“王爷,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西太后(慈禧)很可能会借着我们这次跟奥地利人的贸易搞事情,我很担心啊。”
奕訢闻言,眉头微蹙,但很快舒展开来。“这个倒是无妨。东太后(慈安)是支持我的。不足为虑。”奕訢的右手摸了摸太阳穴,“我现在是做梦都害怕西洋人再次攻入北京城,这些钱还是要花的。”
“王爷,我当然是支持您的,但是我们可能是跟奥地利人走的太近了,朝中可能会有非议。”
奕訢听完,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微笑:“这个就不管了。跳梁小丑罢了。”
“远东帝国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西方列强虎视眈眈,我当然明白奥地利也是一只老虎,不过这只老虎看起来比其他人更友善一些,还愿意教我们,那我们自然要倒向他们了,至于那些守旧派,我只能说,唉,他们可没有面对过西洋坚船利炮。他们只知道在京城纸醉金迷,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若由他们把持朝政,恐怕就要万劫不复了。”
“王爷说的极是。不过,微臣还是担心西太后会从中作梗。她手中掌握着皇帝的印玺,实权在握,若她明里暗里设置障碍,我们的计划恐怕难以顺利进行。“
奕訢思索片刻:“这倒提醒了我。西太后最近对洋人的首饰和香水很是着迷,特别喜欢那些维也纳制的水晶装饰品。“
“不如我们在与奥地利的谈判中,特别提出希望购买一批皇室用的奢侈品。表面上说是为皇室增添体面,实则暗中送一部分给西太后。这样既可安抚她的虚荣心,又能让她对我们的计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还是很担心,王爷,心里面略微有些不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这样吧。另外,我们需要派遣使节团去一趟欧洲国家,你考虑考虑这件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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