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紫宸殿。
朝会的钟声在巍峨宫宇间回荡许久,才缓缓消散在晨雾之中。
文武百官身着绣有不同品级纹样的官服,按文东武西的规制分列两侧,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与沉稳的呼吸声交织,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龙椅之上,赵珩身着明黄十二章纹龙袍,玄色镶边在晨光下泛着冷冽光泽,他指尖轻叩龙椅扶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殿下众人,待殿内彻底安静,才沉声道:
“北疆八百里加急传来捷报,顾北不仅率领将士击溃蛮族主力,将蛮族逼退至漠北三十里,更肃清了盘踞北疆多年的乱党余孽,稳固了云州、凉州等六州的边疆局势。”
“众卿且议,如此大功,当如何嘉奖顾北?”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李默率先从武将队列中迈出,玄色官靴踏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整理了一下腰间玉带,躬身行礼,声音洪亮:
“陛下,顾北将军于北疆力挽狂澜,先是死守云州三个月,击退蛮族七次猛攻,后又亲率轻骑奔袭二百里,直捣蛮族王庭大营,此等战绩纵观我大炎百年,亦属罕见!”
“他保住我大炎千里国土,护佑边疆数十万百姓免遭蛮族屠戮,当重赏!”
“臣以为,可晋其为镇北大将军,加授开府仪同三司,赐黄金万两、绸缎千匹,再赏良田千亩,以彰显陛下隆恩,亦激励天下将士!”
李默话音未落,不少官员纷纷附和。
户部尚书王渊出列补充:
“陛下,北疆经战乱后民生凋敝,顾北将军在治军之余,还组织将士助百姓重建家园,分发粮种,此举深得民心。”
“此时顺应民心嘉奖,既能安抚北疆军民,让他们知晓朝廷不忘其功,也能体现我朝赏罚分明的法度,于稳固边疆、收拢天下人心大有裨益。”
一时间,赞同嘉奖的声音在殿内此起彼伏,连平日里与武将阵营略有隔阂的几位文臣,也点头表示认可——毕竟顾北在北疆的功绩有目共睹,文书卷宗中详细记载的战功与百姓称颂的歌谣,都让反对之声无从谈起。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秦显从文官队列前排走出,他已是花甲之年,花白的胡须因怒气微微颤抖,藏在宽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大声道:
“陛下,不可!”
“顾北虽有战功,却也暗藏隐患!”
“如今他手握北疆十万重兵,云州、凉州等地的守军皆唯他马首是瞻,更是在北疆六州说一不二,连地方知府任免都需先征得他同意,此等拥兵自重之态,已然逾越臣子本分!”
“若再对其加官进爵,赐其更高权位,恐其野心进一步膨胀,生出谋逆之心!”
“到那时,北疆将不再是我大炎的北疆,而是顾北的独立王国,陛下届时再想掌控,恐怕为时已晚!”
这番话一出,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变得小心翼翼。
秦显作为四大家族之首,秦家在朝堂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六部,更掌控着江南半数漕运,在朝中颇有话语权。
众人心中都清楚,他这番话看似忧心国事,实则是因秦家在北疆的势力被顾北连根拔起——此前秦家暗中扶持北疆乱党,妄图垄断北疆皮毛贸易,结果被顾北一举肃清,秦家损失了数百万两白银,数位族中子弟也因通敌罪被处死,秦显这是心怀怨恨,想借机打压顾北,夺回秦家在北疆的利益。
短暂的沉默后,几位常年依附秦家的官员立刻出列附和。
礼部侍郎张谦躬身道:
“秦大人所言极是!”
“顾北手握重兵,又深得北疆军民拥戴,已然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昔日前朝藩王之乱,便是因帝王过度放权,最终导致天下动荡。”
“如今顾北虽无反迹,可防患于未然方为治国之道,若再予其高位实权,恐成我大炎心腹大患!”
“臣恳请陛下三思!”
紧接着,吏部郎中周平也开口:
“陛下,顾北出身寒微,非世家子弟,骤得高位恐难服众。”
“且其行事刚猛,不顾朝堂规矩,若再授予军政实权,恐日后更难约束,还望陛下权衡利弊!”
赵珩眉头紧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何尝不知秦显的心思,可顾北的功绩摆在那里,若不嘉奖,不仅会寒了北疆军民的心,更会让天下将士觉得朝廷赏罚不明,日后谁还愿为大炎卖命?
而且顾北如今势力庞大,北疆六州的粮草、军备皆由其掌控,若是处理不当,真逼得他起兵反了,以北疆将士的战斗力,朝廷禁军未必能抵挡,届时天下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中纠结万分,目光在支持嘉奖与反对嘉奖的官员间来回扫视,一时难以决断。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李全匆匆从殿外走进,他脚步急切,甚至忘了平日里沉稳的仪态,走到殿中便双膝跪地,躬身道:
“陛下,北疆急报!”
“苏瑾大人——便是此前随顾北将军驻守云州的那位御史大夫,如今带着北疆十万百姓联名签署的万民书,已抵达长安城外,此刻正在朱雀门外等候,恳请面呈陛下,为顾北将军请功!”
“万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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